迷侠记

作者:施定柔



    慕容无风道:“我如果知道,还花银子雇你做什么?”

    荷衣道:“说你母亲难产而亡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如果她失踪了,你又怎么知道她是难产而亡?”

    慕容无风道:“这是我外公说的。他还说我母亲就是在这间房里去逝的,就葬在山后。他的话一点儿也不可信。”

    荷衣道:“他始终没有告诉你你的父亲是谁。”

    慕容无风道:“他的脾气很坏,比我有过之而不及。不过关于这件事,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荷衣道:“现在看起来,问题好象越来越多。我需要仔细查访。或许你的母亲现在还活着?”

    慕容无风道:“我不知道。至少我从没有见过她。你看完了么?”他好象已经不想在这间房里呆下去了。

    荷衣道:“没有,我有好多问题不明白!”

    慕容无风道:“你莫要问我。因为我所知甚少,就算知道的,也多半是假的。”

    荷衣道:“我已打听到听风楼里的有位伙计,专能讲此地的掌故,我今晚就去找他。你是想和我一起去呢?还是想我去听了来告诉你呢?”

    慕容无风道:“什么时候?”

    荷衣道:“酉时二刻。”

    慕容无风道:“我还有几个病人,到时我们在听风楼见。”

    云梦谷通往神农镇的马道原比荷衣想象的要宽敞得多,但放马疾驰也要半个时辰才能赶到。一想到十天之后就要比剑,荷衣的脑袋忽然变得很大。加之慕容无风所托之事,似乎变得越来越无眉目,不觉心事重重。马道掩映在丛林之中,浓雾未散,四处阒无人声。才驶出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她忽然发现远处有个人影。人影一动不动地立在马道的当中。

    荷衣喝住马,看见一个灰衣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沈彬。”她有些吃惊地道。

    沈彬道:“我在这里等你。”

    荷衣道:“莫非刘寨主又有什么吩咐?”

    沈彬道:“我师兄听了姑娘的一番话后,觉得很失望。”

    荷衣道:“是么。阁下此番来意是?”

    沈彬道:“他不仅仅对姑娘失望,对我也失望得很。”

    荷衣道:“所以你来找,是想求我改变主意?”

    沈彬道:“我这人从来就没有求过女人。如果再求,那也一定是下辈子的事情。”

    荷衣笑了笑,道:“有骨气,那就再见了。”

    她说“再见”两个字的时候却看见沈彬的手已经慢慢地放在剑上。“了”字的音还未落,他忽然已抽出了剑。拨剑的速度居然比刘鲲要快得多。荷衣看见剑脊上有一道血槽,里面竟是赤红的。沈彬左手捏了一个剑诀,道:“拔你的剑。”

    荷衣道:“你的功夫明明强过你师兄,却肯甘居他之下,佩服佩服。”

    沈彬道:“江湖名人谱里我排名十二,他十五。焚斋老人的眼力,倒还公道。”

    荷衣道:“贺回第几?”

    沈彬道:“不知道。焚斋老人的排名里只有他认识和见过的人。他没见过贺回。”

    荷衣道:“你若是技痒,我们比划比划,也无防。”她也抽出了剑,话音刚落,只听见一个声音道:“你难道没看出来?他是想试试你的功夫,好把握你的弱点,再回头告诉贺回,以保证他必胜。”

    这声音忽近忽远,忽强忽弱,两人环视四周,均不见人影。荷衣朗声道:“多谢美意,只是朋友既来相助,何不显身一见?”

    那声音道:“我就在这里。”声音忽由弱转强,荷衣抬头一看,却有一个灰影斜躺在几十丈高的大树枝上,荷衣纵身上树,那灰影竟横掠数丈,往东北窜去。荷衣一提气,也飞身追了过去。两人速度相当,在林中树间穿梭,灰影似乎有意将她诱往林中更深之处。荷衣想了想,忽觉不妥,忙退身而回,忽闻一股血腥之气,定神看时,沈彬身首异处,已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死者双眼圆睁,神情极为惊恐。荷衣转头再望时,灰影亦消失不见。

    她忽然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战栗,脊背一片冰凉。连再看一眼死者的勇气都已丧失。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这么残忍地杀死。灰影的轻功固然和她相当,但荷衣相信他不会有分身之术。附近一定还潜伏着第二个人。第二个人的武功,一定还在沈彬之上。

    而她居然没有察觉。这说明第二个人的轻功亦不低于自己。如若两人联手……

    她看了看她的马。马一点儿也没有受惊。很安静地在路旁吃着草。马背上放着她的包袱。包袱里放着几百两银票。

    林子里有风轻轻吹过。左边的树丛忽然有一丝极轻微的响动。她的人“腾”地一声弹了起来,剑已闪电般地刺了出去!果然另一个灰影一掠十丈往北逸去。

    虽然这一次灰影又是把她引向树林的深处,荷衣却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她使出全力奔跑时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两人就已相差不到十步,灰衣人却好象故意慢了下来。她也跟着慢了下来,始终和他保持五步的距离。林子里光线极暗,她不得不多加小心,谨防灰衣人的同伴突然相助。

    还没等她思索完毕,灰影一扬手,一把铁砂暴雨般地向她射来,铁砂里夹杂着一种怪异的气息,有毒!荷衣挥剑如风,勉强躲过,却见另一个灰影挥剑冲了过来,做出了联手合攻的架式。荷衣心下暗忖,无论如何,自己得先避开有毒砂的人。左手一扬,白练挥出,缠住头顶的树枝,身子借力腾空而起,一剑直指灰影的咽喉。

    腹背受敌,她已不能心软,使出的全是杀着。

    而手中有毒砂的人却并未和同伴携手,反倒向林外逃去。

    灰影沿着荷衣的剑势一退三尺,乘机御去了她的力道,回剑一格,只听得“铮”的一声,火花四溅,两力相撞,荷衣只觉一股大力沿着剑脊传了过来,只震得自己的虎口发麻。她的剑走的是轻逸灵巧一路,和内力深厚之人对仗,体力上未免有些吃亏。何况来人的剑法混厚精谌,已非寻常高手。

    在这种情况下,她想到的第一个便是“逃”。快逃。可是自己的剑却不听话似地纠缠了上去。她不能忍受自己还没有努力就认输。何况里面还夹着一个沈彬。无论如何,至少要想法子弄清凶手的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