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着了么?”远处传来四鼓之声,荷衣却因一夜的兴奋,睡意全无。而慕容无风睡了两个时辰也醒了。却是因为近来体倦嗜睡,白天睡得太多的缘故。按照他往日的习惯,四更三刻就起该起床了。
窗外一片宁静,只有浅浅的虫鸣,斜月从织着云纹的纱窗外射进来。
“还早。”他艰难地翻了一个身:“你不多睡一会儿?”
“我睡不着。”她咬着嘴唇,悄悄地道:“我们聊天吧。”
“那就聊吧。”两个人的头靠在一起,荷衣轻轻抚摸着他肩上的伤痕。
“我记得第一次坐船来神龙镇时,曾路过一座大山。好高好高的大山。”
“那是神女峰,就在咱们谷里,离这里其实并不远。”
“你去过?”她问道。
“小时候我外公带我去过一次。不过走到山腰时忽然下起了暴雨,我们只好半途而止。”暴雨将他淋得透湿。回去之后便大病了一场。从此那座山便成了他的禁区。
“真想爬到山顶上去看一看。从山下往上看和从山顶往下看,风景定会大不相同。”
“听说山顶风光绝美,我外公常去,为此还在那里修了一个亭子呢。”
“我们也去好么?”荷衣拉了拉慕容无风的手,道。
“山道很宽,可以骑马,只是最顶的那一段路却要步行。”
“那更好。我们一起骑马,到了尽头,我再带你上去?”
“我不去。”他淡淡道:“不过你若想去,这个时候走正好,到了山顶,正好可以看到日出。”
“你为什么不去?”
慕容无风沉默不语。荷衣却知他因自己残疾在身,又体弱易病,一向最不愿麻烦别人。象这种出门登山之事,若是告诉了几位总管,必然要计划良久,万无一失,方可动身。到时纵是万般有趣,有大堆人跟随其后,便也成了无趣。
“我们俩现在悄悄地去,好不好?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我带上一点吃的,咱们在山顶上玩一玩,就回来。”
她支起身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玩性顿时大起。慕容无风想了想,笑道:“好。只是山上气候多变,记得带伞,还有,我的拐杖。”
话音刚落,荷衣已从床上窜了下来,洗漱一番,便到谷门口寻回自己的马,又跑到厨房找好了干粮。将一切都准备妥当,这才回到卧室帮慕容无风起床更衣。
不多时,两人便骑上了马。荷衣让慕容无风坐在马鞍里,将他的双腿绑好,自己则坐在他身后,两人便信马游缰地往西走去。
虽已时至临晨,四处却仍是一片黑暗。万籁俱静,只有回廊上的点点灯光和头顶的灿烂星光默默地闪烁着。
行了大约半个多时辰,便见几座连绵的大山黑魆魆耸立在眼前。荷衣虽常在江湖上行走,于山川地理河流方向却毫无研究,一路上全靠慕容无风指路。他的记性极佳,虽只是小时候来过一次,居然将每一个岔道,每一个拐弯的方向都记得准确无误。
不一会儿功夫,马便走上了弯弯曲曲的山道。树影憧憧,马足踏过草丛,四旁的灌木里不时传来小兽惊窜之声。
忽然间,远处传来“呜”的一声,像是某种动物的嚎叫,听起来甚是悠长,呜咽。
荷衣紧紧抱住慕容无风的腰,颤声道:“刚才那……那是什么声音?”
慕容无风笑着道:“听起来有些像是狼嚎。”
“狼……”荷衣一阵哆嗦,连忙把剑握在手里。
“不是,是猿鸣,嗯,肯定是猿。岂不闻‘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听见她的声音里有些害怕,慕容无风连忙改口道。
“无风,究竟是狼还是猿呢?这两种动物差得很远呢。为什么它们的叫声却这么相似?”荷衣捅了捅慕容无风的腰,道。
“放心吧,不会是狼。这里的狼一般会从人的身后袭击,比如跳起来,趴在人的背后,你若一回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荷衣已经跳了起来,在空中一翻,坐到了慕容无风的前面。
“我不坐后面啦!”她把头缩进他的怀里。
“马怎么不走了?”马忽然停了下来,路边大约有一丛嫩草。
荷衣回过头去,两个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在马背上吻了起来。
手臂绞在一起,她娇小的身躯在他的怀里起伏着。
“咱们俩是不是有些不大对劲啊?”吻了半天,荷衣轻轻道。
“怎么不对劲?”
她撅起嘴唇,想了想,道:“书上好象说,男女授受不亲。”
“你记错了,书上写的是,男女授受才亲。”他口里含含糊糊地道。
“你蒙我呢。”荷衣咯咯地笑了,抬起头,两个人又昏天黑地吻了起来。
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马吃了一阵草,又缓缓地向前走。
“马走得这么慢,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山顶?”慕容无风在荷衣身后问道。
“要它跑当然快啦,只是……你还病着呢。”她回过头,甜蜜蜜地看着他,道:“咱们出来的这么早,有得是的时间。你冷不冷?”她摸了摸他冰冷的手。
“不冷。”冰冷的手摸了摸她的脑门。
她按住他的手,道:“昨晚你睡着的时候摸了我一夜的脑门子呢,我的脑袋有什么不对劲么?”
“我在想你小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他淡淡地笑了。
“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她问。
“和现在的样子差不多。”他道。
“我也是呀。”她笑着道。
“小时候,你那几个师兄师姐对你一点也不好,是不是?”
“也……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偶尔和我过不去而已。”
“荷衣,告诉我,昨天你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他在她耳边悄悄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好久没有哭啦。无风,你会……你会对我不好么?”
“再也不会了。”他紧紧搂住她,喃喃地道。
不知不觉中,已走到了山腰。晨雾渐渐地从四面环了上来,渐渐地,漫过了山际,漫过了马背,两个人仿佛走在了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