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商队终于到了“小江南”。
而托木尔一行却早已夺回这一半货物,救回了那五个波斯女人。
快到“小江南”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斯文,却没有大打出手。有顾十三和小傅在的时候,斯文通常不怎么敢抢。小傅曾经削掉过他的一只耳朵,并逼他发誓,只要是小傅护送的商队,斯文便不能碰。
这也是托木尔不论花多少钱都一定要雇到小傅的原因。
托木尔辞别众刀客,继续上路,他要去的地方是伊梨,离这里并不远,一路上却有官府的重兵屯扎。所以这一带是响匪的禁区。
在顾十三的帮助下,荷衣当天下午便找到了一处招租的房子。
那是一个富人的别院,有一道独立朝向街口的小门。地上铺着地炕,是以最寒冷的时候屋内也十分温暖。院子四周有一道回廊,中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庭院,一口井,四周种着几株杨柳桑杏。其它设施一应俱全,屋内的陈设甚为讲究,虽远不如竹梧院,但这样的房子在这一带也算是屈指可数。
富人因这院落租给了两个看上去十分安静的南方人,在租金上也并没有和他多费口舌,心里很是高兴,便欣然答应每日供应夫妇俩的冷水与热水。于是每天都会有一个仆人过来,替他们将井水打到厨房的水缸里,临近傍晚的时候,又将洗澡用的热水烧好。
慕容无风昏迷了足足两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靠近窗子的松木软榻上。
雪白的床单,雪白的绫被,屋子出奇地温暖,窗子垂着轻幔,却开了一道小缝。一缕雪后清新的空气从小缝里钻进来,刺眼的阳光透过雪白的窗纸,照在他的被子上。
他扭过头,发现床边还有一个薰炉,炭火哔剥,缓缓升起的暖气将隆冬的寒意挡在了门外。
“醒了?”一个柔和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地道。同时,一只温暖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回过头,对荷衣笑了笑:“我们终于到了?”
“到了。我们要在这里好好地住一阵子。”
“这里是哪里?”
“小江南。汉人最多的地方。这里的人,除了羊肉之外,总算还吃别的东西。”荷衣冲他挤了挤眼。
他很困难地笑了笑,又皱了皱眉。浑身痛得很厉害。
他呼吸的时候,胸口总有一阵尖锐的刺痛。
“痛得很厉害么?”荷衣坐到他面前,有些紧张地道。
“不要紧。”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尽量让胸口的起伏平静下来,然后淡淡地笑了笑。
“顾十三每天到这里来看你一次。他一直在等着你醒过来。”荷衣道。
“我跟他并不熟。”
“他看上去,显然有事情要问你。”
“跟他说,我现在无法起床。”慕容无风动了动身子,发觉自己简直是一动也不能动,不免有些沮丧。他从不躺着见客。
荷衣轻轻地叹了一声:“这一回,你可得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了。”
他困难重重地喝了几口鸡汤,又勉强吞下了半碗粥。与荷衣说了一会儿话,一抬首,从窗隙里看见顾十三站在院子里。
“荷衣,我们的院子从不锁门么?”
“我刚买菜回来,忘了。”
“你要他进来罢。”
“要谁进来?”
“顾十三。”
荷衣刚要去开门,慕容无风又叫住了她。
“你得先扶我起床。我见人的时候,至少得坐在椅子上。”他道。
荷衣不理他,推开门,冲着顾十三道:“我知道你有事要找他,不过他现在不能见客。”
顾十三道:“他不是已经醒了么?”
“可是他还不能坐起来。”
“不需多礼,躺着也一样说话。”
“他不肯躺着。”
顾十三愣了愣,道:“这是什么毛病?”
“他的毛病就是多,我一点法子也没有。”
两个人在院子里僵持了片刻,只听得屋内传来一个极轻极细的声音:
“两位不必争执。顾兄,请进。荷衣,去泡茶。”
荷衣跺跺脚,只好去厨房烧水。
顾十三推开卧室的门,看见慕容无风已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身后靠着两个枕头。
“抱歉,实在是身子不大方便,不然当请顾兄到客厅小坐,尝尝荷衣烧菜的手艺。”慕容无风笑了笑,道。
排名第一的剑客,居然为这个人又是泡茶,又是烧菜。顾十三觉得慕容无风实在是很享福很奢侈。
“荷衣说,我们能平安地到这里,一路上全亏顾兄的照应。”慕容无风又道。
“不敢当。”
“顾兄急着要见我,莫非有什么事?”
“我来还你的拐杖。”顾十三盯着他,道。从身后拿出那双陆渐风送给他的黑木拐杖。
慕容无风点了点头,道:“多谢,我以为它已遗失在路上了。”
荷衣递给顾十三一杯茶,从他手上接过拐杖,心中纳闷,暗忖:这人明明看上去好象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怎么一张口却成了来还拐杖的?
顾十三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双拐杖是谁送给你的?”
慕容无风一笑,道:“顾兄轻功绝世,好象不应该对拐杖这种东西感兴趣。”
顾十三道:“因为我知道这拐杖不是你的,这拐杖原本是另一个人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神情很严肃。连慕容无风都被他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
慕容无风道:“哦?这拐杖原本是谁的?”
顾十三道:“这拐杖原本是我师父的。”
慕容无风的脸色变了变,嗄声道:“你……师父是谁?”
荷衣插口道:“你师父是不是姓吴,叫吴风?”
顾十三抬起脸,看着她,道:“不错,你怎么知道?”他还想再说下去,却看见慕容无风的脸开始发紫,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荷衣,请顾先生先回去。我……我……”他原本想说“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只觉胸口异常沉闷,一句话竟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