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溪困得很,但她在睡梦中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她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如影随形,仿佛要刻进她的骨血里才善罢甘休。
第六感让她在某个时刻突然清醒过来。
耳畔是清浅的呼吸,萦绕着温馨的静谧,林若溪哑然失笑。
也不睁眼,她只是懒洋洋地伸出双臂。
果然,手臂一伸出去便顺利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下一秒,熟悉的冷香靠近,男人略感冰冷的脸轻轻贴在她脸上,鼻尖触着她的鼻尖,呼吸交缠,涟漪无限。
然而,等了几分钟,九千岁却没有下一步动作,连亲吻都没有。
林若溪有些奇怪,调皮地睁开左眼。
立时对上九千岁满含泪水的双眸。
这眸子如此深情,却布满了血丝,同时又纠结到肝胆欲裂,像是蕴含了千言万语,只因是个哑巴无法倾诉,只能硬生生地憋住,让自己深陷煎熬,苦不堪言。
愣了下,林若溪腾地坐起来:“阿九?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才问出来,九千岁已展开双臂,将她紧紧搂入怀里。
继而,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解开林若溪的衣领,将林若溪优美精致的锁骨显露出来。
和以前一样,林若溪的锁骨很美,光滑如玉。但仔细看,不难瞧出上面还残留有一个小小的暗点。
这是当年为救九千岁,白瑾瑜给林若溪抽骨髓留下的痕迹。
这么多年来,因为有小火焰掩盖,针眼几乎看不见。眼下,小火焰消失,针眼在林若溪羊脂美玉般的肌肤上,显得异常醒目,如同一块瑕疵。
九千岁先是用手指轻轻触碰这个针眼,碰了几下,他便凑唇亲吻。
他的动作不带半点情浴,虔诚得仿佛在亲吻观音菩萨脚底的莲花宝座,却让林若溪心头莫名酸涩。
手指埋入九千岁的黑发,林若溪轻启樱唇。
话未出口,却听九千岁唤她:“溪儿?”
“嗯?”林若溪柔声应。
“溪儿?”九千岁再唤。
“我在。”
“溪儿?”
第三声“溪儿”唤出口,林若溪终于颤声问:“阿九?你……没事吧?”
九千岁睫毛微抖,竟滚落两行热泪。
但他唇角却一点点弯起,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为夫很好,为夫就是分不太清楚,这是不是做梦。为夫只想确定一下。”
“确定什么?”捧起九千岁的脸,林若溪柔声问:“昨晚是不是又没睡?”
鸦翅般的长睫微微垂落,九千岁避重就轻:“为夫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林若溪继续追问:“我不是开了安神的方子吗?你是没喝,还是心事太重?”
九千岁呼吸一顿,耳根处渐渐浮现出一抹罕见的红晕。
许久,他才道:“为夫想看着你。”
“为何要看着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你想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抱,什么时候亲,什么时候睡都可以,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你这么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地看着我,究竟在看什么?阿九?你是不是还不放心?你怕我不是我,怕我是龙纤紫是不是?”
“不是……”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九千岁舔了下嘴唇:“为夫不是怕你是龙纤紫,为夫只是不敢睡。”
九千岁这样的人,做出舔嘴唇这么孩子气的动作,非但没让林若溪觉得可爱,还一阵揪心。
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鼻音,哽咽着问:“为什么不敢睡?你究竟怕什么?”
“怕……睡着了,时空裂隙会再次打开,你又不见了。”
“傻瓜!”终于忍不住,林若溪凑唇吻住他。
自从那日在春香院寻梦园找到契机,九千岁和白瑾瑜将林若溪的壳子换回来至今,已过去整整两个月。
两个月来,林若溪几乎没有离开过这张床榻。
而她唯一见过的人,只有九千岁。
九千岁彻底软禁她了。
他什么也不让林若溪做,饿了,九千岁出去把吃食端进来喂她吃。
渴了,九千岁亲手倒茶给她喝。
林若溪想上茅房,九千岁抱她去。
他就这样温柔地将她控制在榻上,不许任何人进来,也不许林若溪出去。
可尽管时时刻刻躺在榻上,这两个月来,九千岁除了抱着林若溪,看着她,亲吻她的小火焰外,什么都没做。
他甚至很少亲吻她的唇。
初时,林若溪不知道九千岁怎么了。她撒娇卖萌耍横地跟九千岁讲条件,甚至再次说出要休夫的话。
但九千岁这次像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偏偏后劲绵绵。
不管林若溪说什么,九千岁都不反驳,只是这么抱着她、看着她,目光温柔又复杂,瞧得林若溪的心,能软成一汪水,所有的愤怒、怨怼和烦躁,全都消失无踪。
渐渐地,林若溪懂了。
九千岁在害怕。
这个强悍冷血到让鬼神都不寒而栗的妖孽,在害怕。
他怕自己看见的,抱着的,不是林若溪本人,而是一场梦。
所以,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她,死活不愿打破这个美梦。
他就让自己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梦境中,自我垂怜,自我保护,任性得像个孩子。
这样的九千岁,让林若溪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又无可奈何。
林若溪终于切身感受到,三年半来,九千岁到底承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这个男人,一辈子都在追寻幸福,一辈子都在渴望亲情,却总是求而不得,总是承受生离死别。以前是母亲,后来是娘子,他怕眼睛一闭,醒来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怕所有的幸福,都只是他的幻觉。
这个认知让林若溪非常难。
自从认识了她,九千岁就没有过过一天天太平日子。她时刻都在挑战九千岁的底线,带给九千岁那么多灾难,这个男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