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

作者:月下桑

    就像下了一场血雨,又像烟花炸裂开来。

    名叫阿基的魔物嘭的一声炸裂开来。

    那个瞬间发生的太快,魔物们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任由那血肉的碎片落了一身一地。

    像子弹一样快,像雨一样密集,他们每个人的斗篷上都盖了一层血色,除了血肉还有有白花花的脂肪,或许还有其他的什么,谁又能分得清呢?

    而原本站在那里的阿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头披着灰色斗篷的魔物。

    “现在,可以和我说说看了,听说你们要找我谈判?”血水从斗篷上滑下,碎肉粘在身上,对此全然不在意的魔物沉声道。

    他的声音还像刚才那样不慌不忙,然而这一次,却没有魔物敢忽略他了!

    之前作为隔离物的阿基已经爆炸,他也完全没了遮掩的意思,如今那头魔物的威压便毫无遮掩的向四面八方投射而去。

    就像另一种形式的爆炸,院子里所有的魔物瞬间直面上这股可怕的压力。

    他们感受到了曾经那个夜里,那吉感受过的、那种宛若浓稠液体一般的威压。

    不!比那天的可可怕多了,如果说那一天那吉感受到的压力像水流一样的话,如今这些魔物就仿佛置身深海!

    身体仿佛骤然被下方到千米以下的海底,无法呼吸!无法动弹!甚至——

    无法……言语!!!

    嘴里说着我们可以说说看了,可是这种根本无法说话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之前站在阿基身边的那头高个子魔物表情扭曲着,他试图努力撑起一点防护措施以保护自己,然而他很快发现在对方的压力之下,一切都是徒劳的!

    他想要开口解释,甚至想要求饶,然而对方看似温和的声音下竟是完全不讲理的做法。

    周围的魔压已经浓密到近乎于固体,他们就像被打进水泥一般,完全无法抵抗。

    紧接着,高个子魔物又发现了一件更惊恐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忽然觉得天变黑了!

    周围的景象开始旋转、扭曲,周围的景物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不止如此,在没有了天空和地面的界限、亦没有知觉之后,他和周围的魔物仿佛浮在了黑色的天空之中,而阿基身体的碎片也悬浮在空中,高个子魔物惊恐的发现自己以及其他同伴仿佛被关入了一个密室、一个黑色的密室……

    这、这、这这这才是——

    真·小黑屋!

    窒息的痛苦与无法防抗的绝望之下,高个子魔物恐惧的看向正中央那头披着灰色斗篷的魔物。

    此刻那头身高普通,体型亦十分普通的魔物在他眼中,可再也普通不起来了。

    所有魔物都痛苦的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时候,他却十分惬意的漂浮在所有魔物上方。

    就像君临天下的王者,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所有魔物。

    在空间与时间均以模糊的黑色空间内,他忽然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过去的,现在的,时间的神……”

    “东方的,西方的,黑暗的宛如魔王眼眸的天空。”

    “南方的君主巨大的翅膀从天空坠落的时刻。”

    “北方,新的王将伴着熔浆而来。”

    对方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在吟唱一般,说的都是他听不懂的东西。

    黑暗浮上他的眼眸,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周围的同伴了,亦看不到那头灰斗篷魔物的模样,黑暗之中,他只看到那头灰斗篷魔物原本站立的地方仿佛出现了一抹巨大的黑色身影,就像一团梦魇,天空中猩红的两点,是他真正的双眼,而在那巨大的黑影周围,有一小团同样黑漆漆的影子游离在他周围……

    黑蛋偷偷从啾啾的斗篷里爬出来了,在斗篷里待久了,他觉得有点闷。

    被吞下去的时候他根本没发现出了什么事,等到他出来之后,看到的就是所有魔物都漂移在空中的样子。

    还有——

    天黑了。

    小魔物探头看了看天空。

    被啾啾养成了严谨作息的小魔物,他的生活非常规律,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和阿爷下班回家啦!坐在啾啾的大腿上,桌子上有香喷喷的食物,天空变黑,就是黑蛋吃饭饭的时间啦!

    可是——

    小魔物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似乎还不饿呀?

    他不解的看向了身边的大魔物。

    黑暗中,大魔物静静的站立在半空中,居高临下俯视着周围魔物的痛苦,仿佛什么都看到了,又仿佛什么也看不到,他站在那里,面容冷漠。

    还是小魔物叫醒了他。

    小魔物戳了戳黑发魔物,然后又从斗篷里爬出来一点,然后吃惊的发现自己也浮了起来的时候,他慌张的扯住了啾啾斗篷的一角。

    不过他只惊吓了一阵子,很快他就发现这是个好玩的游戏。

    空气仿佛变成了洗澡水,他很快无师自通的在空气中“飞”了起来。

    他似乎把飞翔当成了游泳,黑发的魔物很快就在空中看到了各种泳姿。

    狗刨式~蛙式~偶尔小胳膊还会向后扑腾扑腾,就是个不太标准的自由式。

    黑色的小魔物穿着绿色的小裤头,灵巧的在大魔物周围游来游去,注意到大魔物在看自己,他就游得更卖力了,然后时不时发出“咻咻”的笑声,在这个承载了太多魔物痛苦的空间里,他竟是玩的快活极了!

    不过他始终没有离开大魔物身边。

    游一会儿,他还会轻轻车扯扯对方身上的斗篷,似乎是在示意对方和自己一起玩。

    然后,

    大魔物就笑了。

    嘴里轻轻吟出一段长长的诗歌,他的声音好听极了,和啾啾一样好听。

    现在的大魔物,就像晚上给自己讲故事的啾啾一样。

    小魔物便不再玩了,小小的身子落下来趴在对方的肩头,他开始认真听对方讲故事了。

    虽然完全听不懂,可是他还会捧场的点点头。

    “好呀~”

    听,他还会赞美对方。

    然后大魔物脸上的笑容就继续了。

    直到——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一阵的骚臭。

    “呀”了一声,小魔物慌忙用小爪子捂住了鼻子。

    却是空间内的魔物们再也承受不住,纷纷失禁了。

    伴随着腥臊味传来的还有血腥味。

    所有的魔物身上只要有孔洞的地方,全开始淌血了。

    高个子是距离他们最近的魔物,他没有失禁,虽然也快了,可是他流血了。

    鲜血从他的鼻孔以及耳孔中冒出来,他的面颊湿漉漉的,双眼也在淌血。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嗡嗡的,他知道,如果对方再不住手,他就会死在这里了。

    麻木而僵硬,高个子魔物浮在半空中。

    朦胧之间,他看到一小团黑影朝他飘过来了。

    却是黑蛋,发现距离他们最近的魔物,他好奇的用狗刨式游了过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对方双目流血的样子。

    小魔物呆了呆。

    回过头,他“呀”了一声,似乎在问大魔物那头魔物怎么了。

    “他快死了。”黑发魔物轻声回答了他。

    非常直白的答案。

    在对待小魔物的态度上,不得不说黑发魔物与同样黑发的青年——继欢有着相同的对待方式。

    他们会很坦诚的把很多事情告诉他,而不是随便蒙混过去。

    哪怕小魔物很多时候其实是完全听不懂的。

    听到大魔物的话,小魔物努力思考了片刻,然后,就很快放弃了。

    他没有听懂。

    “死”这个词,对现在的小魔物来说,还有点难以理解。

    不过他会自己观察。

    他看到对方哭了。

    落金豆豆了。

    虽然对方的“豆豆”是红色的。

    想了想,小魔物最终从自己的小裤裤里掏了一块小手绢出来,小爪子攥着小手绢,他把小手绢朝那头正在“哭泣”的魔物递去。

    “接着。”然后,伴随着黑发魔物的一声命令,禁锢的魔法忽然被打破了。

    高个子魔物忽然发现自己又能呼吸了,身体重重的跌落在地上,落地的同时,他嗅到了浓郁的腥味、骚味、臭味……以及久违的空气干燥的味道。

    天空忽然又亮了起来,太阳在地平线上,看起来和他进入院子时候的高度没差多少。

    高个子魔物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只小爪子紧紧扒在可怕魔物身上的小魔物,小魔物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块破布,一对白环眼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他很快想到了那头可怕魔物刚刚说过的话。

    立刻接过了小魔物手里的破布,就在他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看到小魔物伸出小爪,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

    高个子魔物便很机警的学他的样子,用破布在自己脸上擦了擦。

    然后小魔物嘴巴里便传来“咻咻”的怪声。

    “你的人把院子弄脏了,给你们十五分钟,把这里的东西全部收拾干净。”

    身披灰色斗篷的魔物轻声说了一句话,不敢怠慢,他立刻带着手下魔物去做了。从出生到现在,他们何曾做过这种活儿?可是现在就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死里逃生的魔物们竟是没有一头敢反抗,没有抹布,他们就把自己斗篷下的衣服脱下来,没有水,他们就立刻派人去外面高价买水。

    夕阳下,之前还趾气高扬的黑斗篷魔物全都蹲在地上吭哧吭哧的干活,没有一头魔物敢抬头,他们蹲在地上,就像一颗颗土豆。

    想到之前被阿基弄碎的测试石,高个子魔物心里一抖,他立刻打了电话,报了那颗石头的来历长相,让对方立刻弄一块差不多的石头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有人抬了一头魔兽过来。

    “做成红烧的。”灰斗篷魔物又下令了。

    虽然完全不知道“红烧”是什么做法,不过高个子魔物还是十分机警的打电话找了人,没多会儿,一名胖胖的魔物厨师便到了。

    他刚好是老魔物常光顾餐厅的主厨,恰好也学会了红烧的方法,专家一到果然不一样,没多久院子里就飘来了红烧排骨的浓郁香味。

    院子里变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时候,红烧排骨也可以上桌了。

    就在这个时候,高个子魔物又凑过来了。

    “先……先生,虽然您的晚饭已经可以吃了,不过……我的老板让我务必请示您,能否可以今天晚上请您共进晚餐?”

    灰斗篷的魔物半晌没有动,就在高个子魔物提心吊胆担心对方反应的时候,对方的斗篷下忽然传来一句话。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