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锦绣

作者:海飘雪

    俞长安惊觉,以前自己总是在孟颖和二老面前自惭形秽,觉得孟颖是个太过幸福的公主,不想……她竟是这般可怜,原来,如今的她只剩下他和许星美可以依靠。

    “这样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对孟颖姐姐也是。”原紫函往他的手里塞了一支华贵的Aurora钢笔,上面镶满细碎而耀眼的钻石,可长安只觉得硌手,原紫函的香气钻进他的鼻中,他只觉得恶心。

    原紫函满含同情道:“就算孟颖姐姐醒过来,你还是一分钱也拿不到,而且她现在一定很苦,你这是在帮她。”

    望着那张安乐死同意书,钢笔却凝在手里,俞长安不由自主地越攥越紧,甚至慢慢发了抖。

    真的是对所有人好吗?是啊,反正孟颖已经醒不过来了,连华山医院的院长、岳丈大人的老战友也对他叹着气说过,像孟颖这样的案例,醒过来的几率几乎是零。

    可是这些人费这么大周折,虎视眈眈,只为了挖出孟颖的心脏?

    他听说过,有很多植物人醒来的例子,可是如果醒过来,依孟颖的脾气是不会原谅他的,他就一分钱也收不到。也许能收到一些离婚财产,可是中原集团那帮孙子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又会像以前一样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

    如果是以前,他也许还能拥有奋斗的本钱和勇气,可是现在他已经被岁月和酒色夺去了朝气。的确,这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他不想再受到势利的冷眼了。

    可是、可是,她是他的结发妻子啊!孟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除了他们一直没要得上孩子这事外,孟颖一直都是一个好妻子好媳妇,哪怕有时面对婆婆的刁难,也都微笑待之。家乡来人,她总是好好招待,尽量满足老乡的要求,也从来没让人空着手回去,这让他一直很有面子,也从心底感到感激和得意。他不能这样要了一个好女人的性命。

    他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下来,轻轻放下那支华丽的笔,对原紫函说道:“对不起,丽小姐,我下不了这个手,至少目前我真的下不了手,你们要是想整死我,那就来吧。”

    “你难道真的愿意过回穷光蛋的生活吗?”原宗凯站在落地窗帘旁边,雾中的夕阳在他身后洒下一片阴影,他的笑容很淡很淡,“你的两个表弟要结婚了,你母亲正想让你包下这两个表弟的结婚费用,好让她风光一下。”

    “那帮孙子也该学着好好出去找份工作,别老啃我了,”俞长安解开领结,心想,还是光着膀子舒坦,“老子还没老呢。”

    原紫函冷冷道:“你的小红怀孕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儿子吗?如果你一个子儿也没有了,你真以为她会为你留这个种吗?”

    “丽小姐,谢谢你的提醒啊,”俞长安再次不客气地瞄了一眼原紫函的波涛汹涌,昂头笑了,“四条腿的蛤蟆找不到,可两条腿的女人有的是。再说了,谁知道这老娘儿们怀的是不是老子的种呢。”

    原紫函被这样的粗言秽语彻底噎住了,原宗凯的俊脸也阴沉了下来。

    俞长安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决定宣布公司破产,先把工人的钱还上,然后再还中原集团那对狗男女的。其实他一直私底下留了一笔钱,本来是想等小红给他生一个大胖小子奖励给她的。既然这娘儿们这么虚荣现实,他决定把这笔钱的三分之二给妈妈养老,三分之一留下来收养那个叫明颜颜的女孩子。也不知道这女孩子本名叫什么,这下得改叫余颜颜了,明颜颜其实也行,反正别想让她叫许颜颜就成了。

    以后就靠孟颖他爹的五千元过日子吧,好歹他和孟颖有套房子,愚园路那套小楼一直在放租,也有不错的收入,不在公司财产之列。公司没了,做不了万人之上的大老板,但至少能过上温饱的生活,他可以去找一份轻松的工作,再混个三四千元啥的,他粗粗算了一下,原来每个月好歹也有小一万元的收入,在魔都可以过上小康的生活。

    这五年来,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想念孟颖,想急切地飞回魔都看看她。以前她老嫌他未老发福,提前“三高”,可他老觉得孟颖是在拿他的肉臂桶腰和许星美的猿臂蜂腰相比。也许他是该抽点时间去减个肥,旅个游,拍个黄瓜,去学个双人舞。

    其实他心中一直有个秘密。他看到过孟颖和许星美跳探戈,美轮美奂,两人的眼神、舞步配合得天衣无缝,凡是看过他俩跳舞的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他曾经在心中又羡又妒,从此萌生了学跳舞的念头,而且还是那种性感的爵士,只是他的啤酒肚一直让他很自卑。

    他就这样心情愉悦地想着,走进那个豪华观光电梯,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干净。可是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很久,平稳运行的观光电梯从61楼降到10楼时,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开始直直地往下坠。

    那时,迷雾已散尽,整个西安城通明的灯火在他眼前快速地掠过,他拼命地按求助键,但是没有用。好歹他是搞建筑的,失去重心前,他尽量抓住扶手,微弯腿,可等到电梯停下的时候,他还是听到自己身上骨头断裂的声音。

    血腥的液体从俞长安的五官里流出来,俞长安满怀恐惧地醒了过来。当电梯门打开时,几个白衣人影鱼贯地涌进来,他拼命想伸出手来向这些白衣天使呼救,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哪里。

    那几个人穿着一种白色的工作服,戴着一种类似于半副面具的透明口罩。头前一个看到他还活着,眼前闪过一丝惊讶,然后他被抬上担架,给他接上氧气,在他手臂上快速地扎了一针。俞长安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血竟然渐渐止住了。

    然而,痛感快速传来,俞长安发现他们并没有送他进急救车,而是快速地抬着他转进另一个电梯。俞长安甚至能够感觉到电梯在继续往下坠。

    俞长安意识过来,他们不是救助他的医务人员。他们这是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梯门再开,俞长安在颠簸中惊醒。白衣人抬着他在一片幽暗的岩壁甬道中走了一会儿。眼前慢慢有紫光闪动,眼前是一个高大古老的铜修罗巨像,那个修罗像的俊面痛苦扭曲,双目无瞳,只是不停地流着一种神秘的紫色地下水,背后插着各种各样的武器,仿佛是一个跪着的耶稣受难像。

    俞长安迷迷糊糊地想着,为什么这个修罗像有点像许星美?有个白衣人凑上前去,将眼睛凑到铜像的眼前,进行类似DNA扫描,一旁的侧门便应声而开,一片光明闪过,俞长安几乎不能睁开眼睛。

    他们来到一个极其宽阔的地方,两边全是一个个明亮的房间,每个房间里装满了昂贵而明亮的实验仪器,有人影在不停地走动,穿着和抬担架的一样的白色工作衣,戴着半面口罩,遮住下半面脸庞,正在进行紧张的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