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皑皑正在梦里咬牙切齿的和自己过不去,枕边传来一阵震颤,让她心惊胆战之后茫然失措。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手机闹铃振动,她急速翻身,开了床头小灯,从包里摸出那粒毓婷,干咽下去。又无力地倒回床上继续蒙头大睡。
窗帘被“唰”的一下猛然拉开,廖皑皑伸手蒙住被强光刺痛的眼睛:“做什么?”
“你还不起床?老娘还以为你上班去了。”廖妈妈站在窗前,灿烂的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就像一尊发着金光的胖弥勒。
“啊,啊,几点了?”廖皑皑惊慌失措地坐起来,手忙脚乱地冲到衣柜前翻衣服。要死了,今天早上九点钟是例行的学习会,老大要点名的,她死定了。
“十点了。”
十点了,那就是说,她就是插了翅膀飞到单位上也晚了。廖皑皑纠结地握着手里的毛衣,痛苦地回忆起上次有位同事迟到的经历,被老大的眼刀子杀了最少有二十次以上,大会小会被当做没有组织观念,纪律涣散的典型批了十次以上,直到那个同事要崩溃了才算完。难道说,下一个典型就是她吗?不要,她不要成为那种典型。
她把手里的衣服一扔,扑到廖妈妈的脚下痛哭流涕:“妈妈,我错了,你救救我吧。”
廖妈妈拿起家里的电话给廖皑皑的办公室主任打了个电话:“张主任吗?你好。我是廖皑皑的母亲,哦,是这样的,她病了,突然上吐下泻的,我们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请假。对,今天下午也不来了。明天也让她休息?等她来了以后补个假条?好的,给你添麻烦了,谢谢啊。”
廖妈妈放下话筒,“搞定了。说吧,怎么谢我?”
廖皑皑狗腿地给她捶腿:“还是我老妈心疼我。”只字不提怎么谢她的事情。
廖妈妈冷哼一声:“你不是26岁了吗?都是大人了,要独立了,还要妈妈做什么?”
“妈妈,妈妈,就算我100岁了,你还是我的妈妈呀。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廖皑皑撒娇地用手环住廖妈妈的腰,把头埋入她的怀里。
“我是你妈妈,娘想儿,想断肠,儿想娘,扁担长。夜不归宿的时候,哪里会想得到你妈我担心得一夜都没睡好。”廖妈妈的神色有些松动了。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我错了,真的,妈妈,我真的错了。”廖皑皑想到自己偶尔一次违反家规,就犯了这样大的错误,后悔得涕泪交加。果然爸妈不放心她,对她严加管教是有她自身的原因的。
廖妈妈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哭什么?不就是吵了一架吗?这也值得哭?那小子不是向来对你千依百顺吗?怎么敢和你吵架了?跟妈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用烟灰缸砸了他的头。”廖皑皑闷闷的说。
廖妈妈一惊,“没砸伤吧?为什么?”
“他骨头硬着呢,看他不顺眼。”廖皑皑收了眼泪,很自然的转移话题,“今天中午吃什么?我饿了。”
廖妈妈看了她好一会,知道她的犟脾气,不想说的事情打死也不说,摇摇头,起身去厨房,“你先吃点糕点垫底,我去买菜,你想吃什么?”
“清汤柴把鸭。”廖皑皑兴奋的搓手,仿佛刚才那个伤心欲绝的人不是她。
廖妈妈叹口气,“你呀,什么时候才长大?”
午饭时,廖莎莎看见廖皑皑狼吞虎咽的样子,问她:“你不是很伤心吗?按道理应该吃不下才对呀?怎么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廖皑皑夹了一筷子菜喂进嘴里,才含糊不清的说:“我这是化悲痛为饭量。本来伤心就已经很伤身体了,再不吃饭,伤害更大。”
她吃完饭,把碗一推,也不跟廖妈妈收拾厨房,“我胃疼。”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她已经躺到床上了。
饭饱神虚,她很快就睡着了。
人鬼情未了的铃声把她从睡梦中惊醒,她迷迷糊糊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梦口水,摸了半天才找到手机:“喂?”
“你在哪里?我去你单位楼下等不到你,他们说你请假了。”电话里传来黄深冷冰冰的声音。
廖皑皑一个激灵,瞌睡虫也飞了,正要说她在家里,突然想起,他这是什么态度?明明是他把她赶走的,这会儿还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她要是不发威,他还真以为她是Kite猫!
她很想很有气质地直接把电话挂了,犹豫了三秒,还是说:“我在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记得我们已经结束了。”
黄深沉默了一会,才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你哪里对不起我了?”廖皑皑鼻头一酸,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这个时候才来和她说对不起,是不是太晚了呢?
“我太心急了。皑皑,真的对不起。可我是真的爱你,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廖皑皑把手机拿开,忍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的声音应该比较正常,不会让人听出自己哭了,才开口说:“不好。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在自己的眼泪再度流出之前抢先说:“我有事情,要挂了,拜拜。”
她放下手机,扑倒在床上,并没有嚎啕大哭,眼泪也只是把枕头微微打湿了一点而已。事到如今,她想不出还有比直接和他分手更好的处理办法。
门铃疯狂地响起来。
廖妈妈敲门:“皑皑,黄深来了,你出来。”
廖皑皑想把门反锁了,置之不理的,但她觉得自己不能太任性。只好对着镜子扑了点粉,掩盖了哭过的痕迹,把头发梳整齐了才出去。
黄深一看见她,马上站起来,他的脸色很憔悴,透过眼镜可以看到眼里的忧伤和担心,廖皑皑沉默不语地选了个离他最远地方坐下来。
“皑皑?”他试探的喊她。
“嗯,你有什么事?”廖皑皑看着地板。
“我……”黄深看看环伺在周围虎视眈眈的廖家人颇有些为难。
廖莎莎最先说:“我下午还要上班,先走了。”她算是对黄深比较客气的,临走前好心地给黄深倒了杯茶。黄深感激的对她一笑:“谢谢。”
廖妈妈抱着手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廖爸爸咳嗽了一声:“你不是说下午要去医院开中药吗?怎么还不走?”
廖妈妈哼了一声:“我明天去。脚疼。”
廖爸爸瞪了她一眼:“既然脚疼,更是应该早点去了。”不由分说,硬把她给拉走了。
廖妈妈换鞋的时候恶狠狠地警告廖皑皑,不许她和黄深和好。廖爸爸挡住她和廖皑皑的目光交流,和善地对黄深说:“小黄,我和你阿姨去医院。你们慢慢聊,有什么,好好说,年轻人嘛,有什么不能说开的?”
又转过头对着廖皑皑:“晚上你张阿姨请吃饭。六点钟,你早点准备,五点钟我来接你,不准迟到。”
廖皑皑垂了眼皮,“知道了。”
廖妈妈不放心地交待了一句:“你晚上穿周正点,如果再敢丢我的脸,你以后别想吃饭了。”
廖爸爸把她往外面拖:“你这更年期的毛病果然不少。”
老两个拉拉扯扯地出了门,廖妈妈得意的说:“老头子,你真精。扯了这样一个谎,省得还要留那小子吃饭,我看着他就烦。又顾全了大家的面子,又让皑皑没时间和那小子多纠缠。要不,咱们今天晚上真的把张芬约出来吃饭?”
廖爸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很享受老妻的奉承,嘴里却不肯承认:“我告诉你,年轻人的事情,你越逼越要出问题。你也不要和他搞得太僵,万一将来皑皑铁了心嫁他,你怎么办?”
廖妈妈不服气地哼哼:“有我在,他休想!”
廖爸爸鄙视她:“你能怎么样?把闺女关起来?绑起来?”
廖妈妈张牙舞爪:“你向着谁呢?”
门一关,黄深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廖皑皑身边坐下,伸手去拥她的肩头。廖皑皑飞快地一让,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无奈地喊了声:“皑皑,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廖皑皑一直看着地板不说话,她想起那天晚上他对她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心里难过得要死。
黄深抱着头,痛苦的说:“我知道那天晚上我的做法过分了些,但你也要为我想想,我……”
廖皑皑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不用说了。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黄深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廖皑皑站起来,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说我们分手。”
“为什么?”黄深的脸孔抽搐了一下,怒意勃发,但还是忍了下来,尽量放缓尖锐的声音。“如果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我郑重的再次向你道歉。是我太心急,太粗鲁了,对不起。我说的那些话是无心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当时喝了酒,又很激动,难免说出一些不经大脑,伤人的话,你不会和我计较的吧?”
“不是你的错。”廖皑皑黯然摇头,“我想过了,是我的问题。我不能再耽误你了,早点说清楚对大家都有好处。对了,我没有打伤你哪里吧?”
“没有。”黄深央求她:“皑皑,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
“我知道,所以我不能再耽误你了。我想,你要的,我短时间,或者这一辈子都可能给不了你。请你原谅。”廖皑皑站起来要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