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欲

作者:蓝淋

  首日上班,加彦就差点迟到了,幸好肖蒙开车送他,比挤公车快了许多,才比时针早一步到位。
  他在这个公司里算新人,但论年纪和工作资历又称得上前辈,因此虽然出场狼狈了些,一开始大家对他都还客气。
  第二天开始有人请他帮忙复印文件。
  第三天他开始被拜托替人泡茶。
  第四天办公室里的卫生就由他来打扫。
  第五天新毕业来的小女生也会说“麻烦你帮我把这些收拾一下,我赶约会得先走哟。”
  第六天,周末了。
  一星期下来,加彦迅速进入状态,包括工作节奏和任人使唤的待遇。
  他倒不以为苦,那些“举手之劳”,他能帮的就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只有力气是使不完的”,他坚信这条真理。
  劳碌一点又有何妨。
  让他发愁的是,夏日是公司业务淡季,不用加班,自然没加班费可拿,薪水又不高。要还清债务,实在前景堪忧。肖蒙对钱的事只字不提,他反而更加不好意思。
  吃住的开销都由肖蒙承担,他提出起码要分担水电和餐费,肖蒙就不耐烦地翻着眼睛,看都不看他一眼:“这点钱我懒得跟你计较。啊?你过意不去?那好,替我去把盘子刷了。”
  只做家务就抵掉房租和日常用度,加彦没法心安理得。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于一般人是少有的,于他是没有的。
  而他能替肖蒙做的,也只有家务而已,再有也就是在床上忍气吞声:虽然一直被压着很吃亏──明明是互相解决,凭什么只有他一个要屁股痛──但一想到肖蒙待他的种种好处(在他看来),“换我上你吧”这句话就说不出口了。
  此外,就是要细水长流地存钱。不知道要存到猴年马月才能还清,好歹有生之年还是有指望的。目前打算一个季度还一小笔,虽然肖蒙只会拿它当零花,自己心里也能坦然一些。
  不过,感激是一回事,跟肖蒙朝夕相处,渐渐对肖蒙的其它面目看得更透彻,有时候他也怀疑自己这朋友根本就是个恶魔。
  周末在家勤恳地打扫房间,突然就被肖蒙从背后抱住,一把拖到沙发上。
  自己当然不明所以,而对方也没有做解释的打算。被强行剥掉上衣才有点明白过来,开始挣扎个不停,但还是被牢牢压住,扯下裤子。
  接下去的就不用说了,加彦直到做完都还没从这场突然袭击里回过神来,只能趴着发呆。
  而那个现行强暴犯对自己暴行的解释则很是理直气壮:“因为我想做啊。”
  “什么叫你想……”
  “也不是只有我想。你不也一样爽到了么?”侵犯者大大方方地指着受害人腿间,“反正你也射了嘛。”
  好脾气如加彦,也禁不住气得踢了他一脚。
  肖蒙自然不会甘心挨踢,顺手抓住他脚踝,拉他过来,复又把他压住。
  星期天就这么糊里糊涂闹过去了,加彦这下不只屁股痛,腰也难受得抬不起来。
  若不是实在打不过,他也想让肖蒙尝尝这种滋味。
  当然,也只能想想,出一口怨气而已。他有那个闲工夫跟肖蒙顶嘴斗气的话,不如多去找点零工来打,多些收入。
  事实上加彦已经很节省了,公司里那些早已成家,正辛苦赚奶粉钱的男人们都没他来得擅长持家。
  同事之间的应酬他自然总是礼貌推辞,大家也没兴趣勉强一个常用两干面包夹片火腿当午餐的男人进酒馆。
  但偶尔也有推不掉的时候。
  第一笔薪水刚进帐,恰好就是主管生日。部门里上上下下,不管有没有拍马屁的打算,这个时候都不能不凑热闹。规矩是大家一起筹钱,集体表个心意,平均每人要出的份额并不多,不会让谁为难。
  加彦有些惋惜,但也没有怨言,只不过打算把下面几天面包里的廉价火腿取消掉。
  七七八八买了些东西,又觉得分量不够,一行人就去店里给过生日的上司选瓶红酒以示庆祝。
  加彦只是跟去凑数的,谁也没指望让连喝罐啤酒都要斟酌再三才摸出钱包的他出主意。
  几个人唧唧喳喳讨论个没完,他一眼看到架子上有眼熟的,就伸手一指:“那瓶可以么,我觉得还不错呢。”
  所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后,都一起回头瞪着他,加彦忙摆手解释:“我完全不懂葡萄酒啦。”
  大家“切”了一声,收回眼光。他又小心补充:“我只喝过那个,一开始有点怪,喝多了就觉得很好……”
  肖蒙的收藏算丰富,虽然态度差,但一点也不吝啬,动不动就倒酒给他,尤其是在晚上睡觉之前。
  那种色泽动人的液体,绝不至醉,却总让气氛暧昧到挑逗。两个都是成熟健康的男人,不刻意掩饰欲望的话,很容易就会在床上纠缠起来,他虽然迟疑而且被动,次数多了,也慢慢开始配合。
  所以最近总是腰疼。
  一行人都用看怪物的眼光看他。
  “好了啦,那一瓶就超出我们预算了,你以后试着喝点便宜的吧。”有人拍拍他肩膀。其它人就低声笑了起来。
  加彦在那明显的嘲笑中有些局促,又微微迷惑,但没出声辩解。
  庆祝会上听到别人提起酒价,才吃惊地明白自己每天晚上其实都在猪八戒吃人参果,不由得对肖蒙冒出点歉意。
  肖蒙时不时还送他一些标签已经被剪掉的衣服或者钱包,手表之类,虽然每次都不冷不热地说“我不要的,你试看看合不合适”,他也知道肖蒙是在变相地救济自己。
  他搞不清楚肖蒙救济他究竟用了多少钱,但即使他收到的那些日常用品都便宜,累积起来也是笔不小的负担。
  在他看来,肖蒙虽然似乎是高收入人种,但也只是拿薪水的普通人而已,买了房子,养着车,应酬也多,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得是,再加上并不节俭的日常开支,无论如何应该不会太轻松。
  这么想着,忍不住就为肖蒙担忧起来,肖蒙那么骄傲,就算拮据,也绝对不会让人知道。强撑得话岂不是会很辛苦。
  因此,回去他平生第一次开口问肖蒙:“你一个月薪水到底有多少?”
  结果当场被肖蒙一脚踹到床下去。
  小人之心的男人毫不客气地反过来质问他:“你想干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这些事了?”
  加彦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点,但这种无情的反应还是让他觉得尴尬。
  狼狈地在地上呆坐了半天,也总算明白过来,即使同睡在一张床上,他们之间仍然是界限分明,贸然越界就是冒犯。
  他也想起有次收拾房间的时候动了肖蒙床头的柜子,其实什么也没瞄到,只不过发现肖蒙忘记上锁,也没关紧,好奇之下从缝隙里偷偷看了一眼而已,就顺手关上。结果肖蒙回来以后大发雷霆,气急败坏之至,口不择言的程度让他目瞪口呆。
  肖蒙和他同吃同住,分享昂贵的红酒和菜肴,但完全不打算和他分享隐私。
  自己还是有分寸一点来得好。
  日后他就知趣地养成绝不过问肖蒙任何私事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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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光临,请慢走。”
  肖蒙臭着脸把手上的购物袋丢进车里,再次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厌恶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