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姜老头的办公室在三楼，就他一个人办的办公室，铁皮书柜早已颤颤晃晃，几近无法负重。
红柚木色的桌子，光线折射的地方可见浮沉。
姜老头常年泡在实验室，不在办公室待倒不怎么在意，亲自给三人倒了水说道：“快坐。”
只有池禹没客气地往沙发上一坐，一双长腿敞着，手肘撑在大腿上，态度闲散。
就差点上一支烟了。
邝英杰赶紧过去道：“老师，怎么能让您帮我们倒水。”
姜老头：“你们毕业了就是以大人的身份来。叫我一声老师我自然要招待的。”
说着他把一次性杯子往于星落手里塞，道：“于星落还是话少，四年过去了怎么还那么内向？”
于星落倒不是内向，就是不知道说什么，不太会抖包袱。
“谢谢教授。”她微笑着，抿了一口热水，胃部的撕裂痛感仍旧没有减轻，因此身体也不敢动，笔直地坐着。
姜老头笑眯眯的，用衬衣擦了下镜片，兴致勃勃地问他们：“快来跟我说说，发展的怎么样。”
看得出来姜老头对自己的学生都是很满意和骄傲的。
邝英杰开玩笑说：“您不知道我们两家是竞争对手？故意引战啊。”
姜老头说到池禹，脸上倒不是那种期待感，而是一种笃定，就像上小学的老师总是偏袒聪明的小孩儿一样。挺让人嫉妒的。
“主要他这小子不能夸，这地球上还装得下他么？”姜老头调侃道。
“啧。”被点名的人冒出一声来。
姜老头看向于星落，关心了她这几年的学习和工作状况，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学的是理工科，竞争对手多是男人，有这样的成绩非常了不起。”
邝英杰：“星落的成绩一直不错，做事脚踏实地。”
姜老头点头道：“脚踏实地好，星落有年轻人身上少有的稳重，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是对的。现在创业浪潮推得高，但无论是搞科研还是做公司，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打扎实了才会有底气。”
于星落默默听着，肚子持续痛，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说了声“抱歉。”然后出去呆了一会儿。
再回来的时候，门虚掩着，池禹还真站在窗户边儿上抽烟了，邝英杰和姜老头还在聊。
姜老头：“有什么技术上的问题就还来找我，别不好意思。”
邝英杰点点头。
姜老头的上课时间快到了得提前去准备，他最后感慨着：“想想你们那会儿，你和于星落没日没夜泡实验室，条件比现在艰苦多了，学校拨下的科研经费少的可怜，得自己掏钱买设备。好在你们熬过来了。”
“作为老师，总是偏爱于星落这样坚持，对梦想执着的学生。”
于星落站在走廊，虽然她不善表达，心里却暖暖的。
这个世界上有人理解自己的梦想，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本科的时候，女生们传阅过一本小说叫《鲸鱼女孩，池塘男孩》。
大家都觉得，超级学霸于星落便是鲸鱼女孩，而全校的男生只不过是一方小小的池塘罢了，没人能装得下她和她的野心，鲸鱼需要更广阔，在大海里才能遨游。
办公室的门被彻底推开，里边聊得热火朝天的师生走出来。池禹转身，于星落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隔着雾白色的烟，依然能看到他眼底的情绪。
于星落从办公室出来就去公司加班，而池禹早没耐心了，跟姜老头打了个招呼就溜了。
他像是游离在法则之外的，什么都困不住他。
忙到了八点多，手机响了。
池禹：【今晚过来？】
于星落：【好。】
她到洲际酒店的时候，池禹还没回来。她身上穿着精致的职业装，细高跟踩着吸音地毯，勾勒出小腿线条。
不合时宜地想起《应|召女郎》，轻哂了下。
她没有吃饭，这会儿却没什么胃口，坐在电脑前处理了几封邮件。
又给池禹发条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好久他都没回，于星落握着手机坐在椅子上发呆，要怎么谈下去呢？
或者今天先不谈了。
于星落没分过手，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平心而论，她依然不希望自己说出的话变成伤人的利剑。
可能是最近太累，胃痛的毛病又犯了，她起身洗澡并没有当回事。洗完找了一件他的T恤当睡衣穿，正好遮住大腿。
池禹这个时候回来的。
外面好像下雨了，他的发梢和眼睫有些濡湿，目光凛冽，盯着她的腿看。于星落踮脚摸了下他的头发，确实湿了。
“你淋雨了吗？先洗澡。”说着，她侧身给他让路。
他身上有清冽的酒味，痞气地笑了笑，撑在门上的手臂落下来拦着她的腰，把人抱起来压在盥洗台上。
“先做再洗？”虽然问她，嘴唇已经压在她的锁骨上，吮着。
“我——”没能说话，便被他吻住了。
于星落修长的腿勾着他的腰，抱他的后背，腻在他怀里，没多久便被抱进了花洒里。她很乖，跟白天见面判若两人，融化了他所有的棱角。
热水淅沥沥的顺着皮肤肌理往下流，做到一半的时候，于星落贴在他的耳朵提醒：“快出来的时候注意一下，别弄在里面。”
池禹这才想起来，没套。
操，就这么直接做了。
他稍顿片刻，似有犹疑，于星落却亲了亲他的眼皮，安抚道：“没事的，不要怕。”
……
池禹餍足，坐在落地窗边，舌尖顶了块薄荷糖，脸颊微微向里吸。这会儿挺想抽烟的，但卧室里她在睡觉。
暧昧的气息还未散去。
于星落裹着被子侧躺着，眼皮阖上，露出瘦削的肩头，白皙的小脸埋在凌乱的头发里，孱弱又苍白。
他们随意地聊起了上午在学校的事情。
池禹问：“英元的B轮怎么样了？”
于星落没参与这件事，但多少听到一些，“好像不太顺利，我不清楚，都是邝英杰在谈。”
他无意义地笑了下，大概是早猜到了，也懒得关心，起身去衣帽间换衣服，“我出去一趟，今晚不回来。”
于星落捂着胃“嗯”了一声，想留他下来，因为她真的很难受。
做的时候她又可耻地沉溺进去。
池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然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于星落揪住被子，身体空荡荡的，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发抖。
后半夜她是被疼醒的，也可能是一直都没睡着，浑身都是冷汗，恶心犯晕，一点力都使不上来。
她艰难地捞过手机，想给池禹打电话让他回来，她现在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心底防线放得极低。那天晚上她跟自己说，只要他回来，她就不走了。
三个无人接听。
最后她打了120，在急救车来之前，换好了衣服趴在床沿。
其实后来想想挺可怜的，自己生病自己叫救护车，明明她是在他这里的啊。
连个缴费拿病历卡的人都没有。
凌晨三点，她在急诊室输液，胃出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护士拿来单子给她，“你的手机给我，打电话给你的家人。”
于星落的声音很小，有点无奈地笑着说：“等早上吧。我爸爸是你们医院肝胆外科的于治勋主任，他应该八点上班，到时候让他给我办一下好了。”
护士一听原来是主任的千金，态度和善很多，又有点心疼，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
反正急诊科也没什么人，小护士干脆坐下来陪她聊了会儿：“小姐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工程师。”
“怪不得。”小护士说道：“你们这些工程师，程序员什么的，真的要注意一下工作强度，按时作息吃饭，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胃出血还算小的，有人猝死的，急诊都不用送的那种。”
于星落睡不着，小护士走了以后她生生挨到早上八点，爸爸来医院上班，那个时候她已经转到普通病房。
于治勋真是要被女儿吓死了，好好的怎么就胃出血了，出事儿也不跟家里人说。“囡囡你这个闷性子到底随了谁，跟爸爸妈妈要藏着掖着么？”
于星落求饶：“爸爸你就别骂我了，赶紧去给我办住院手续。”
于治勋看了她一眼，赌气道：“你这么厉害就别来医院。”
可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摸了把她的脸：“你看瘦的。”
于星落的妈妈最近一直在出差，家里就爸爸和哥哥，工作都挺忙的，而且男人照顾起来不周到，白天莫雨来陪了她一天。
微信上没有池禹的消息，但是她在陆京延的朋友圈里看到他了，他们在茗都汇的包厢，抽着烟，他腕上的机械表盘露出来。
他们浪了一夜。
其实池禹没什么错，不知道于星落生病，而且她的病情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下午终于想起给于星落发消息了，问她在哪儿。
于星落：【我生病了，在住院。】
他要了地址，没多问，说了个：【等我。】
然后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