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群就问那老太太能不能把照片送给他。
那照片是她一个亲戚结婚时候拍的,当时请了全村的人,里面也没什么重点人物,老太太就给他了。
邵群及其珍惜的把照片收了起来。
老太太好奇了,“你们是那孩子的同学啊?他不是在南方打工吗?你们跑这儿找他亲戚做什么?”
邵群没说话,他也不知道怎么跟这个热心的老太太解释。他把人弄丢了,自然要找回来。
老太太见他不说,也不再问,就在那儿叹气,“这是个好孩子呀,他这些年过的顺不顺?他去年每个月都还还钱来着,后来突然就一笔还清了,是发财了吧。”
邵群僵硬的点点头。
“他妈出事儿的那晚上,我还去帮忙了呢。他家的老房子离我家不远,那时候大晚上都睡觉呢,他就哭着叫着喊邻居帮忙,半个村儿都醒了。说也奇怪,那孩子那天晚上十二点多才到家,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晚回去,要早回来早送医院,兴许还有救。她妈天天喝酒,天天喝酒,哪能这样当妈呢,好了,终于把自己喝瘫了。他妈住院之后,他也就退学了。”
李文逊脸色一变,似乎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的恶作剧,也许。
“那孩子蔫了吧唧的,听说在学校还老受欺负,耳朵都给人打聋了一只,哎”
邵群身体一震,抬头愕然的看着她,“他,他耳朵”
“哦,这个难怪你不知道,我也忘了那边儿耳朵了,反正有一边是不好使的,听东西差一些,但还是能听着呢,一般人都发现不了。”
邵群转头看向李文逊。
李文逊也愣在哪儿,一看邵群看他,底气不足道,“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打的。”
邵群颓然的低下头。
他跟李程秀在一起那么久,从来没发现李程秀听力有问题。应该说,他从来没仔细关注过李程秀,他需要什么,他心情如何,这些都不是他曾经需要考虑的。
仔细想想,确实有那么几次,要是不大声喊,李程秀就没反应。
邵群想着当时李程秀在学校受到的待遇,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就算是他们这帮人,都没少欺负他。
李文逊脸色有些尴尬,心里忍不住就想,自己也扇过他巴掌,应该不至于给打聋了吧。
邵群心里难受的有些喘不上气来,疼惜,愧疚和后悔,就快要把他淹没冲倒。
当时他年纪小,被人撞破了他和李程秀的事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就知道不能被人以为他也是妖魔鬼怪一样的同性恋,所以就逃了。
他不是没想过他的这些哥们儿为了让李程秀闭嘴,会怎么对付他,可是当时的紧张和惊恐,让他只想到了自己,哪里顾得上李程秀。
后来他出国了,有了更为丰富自由的生活,渐渐的就忘了。
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当时的逃避,给李程秀带来了多大的伤害,难怪刚见面时,他对自己一直有着敌意和戒备。
他千方百计的让他卸下防备,让他重新对自己敞开心扉,却又一次伤了他。李程秀如何能再次信任他?
邵群觉得手脚冰凉,心都给打透了似的,下意识的就去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张照片。
老太太又念念叨叨的说了些话,不一会儿,她儿子就回来了。
老太太的儿子给李程秀的那亲戚去了个电话,撂下电话就说带他们过去。
两人出来时天已经基本黑了,如果光线亮点儿,很容易就发现俩人脸色都很不好。
走过深一脚浅一脚的泥板路,老太太的儿子把他们带到靠近汽车站的一排楼房附近。
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跟老城区却是天壤之别。
把他们带到后,一个一脸精明相的中年女人出来开的门,邵群记得李程秀叫这个女人四姑。
李文逊塞了些钱给老太太的儿子,那人意思着推搡了几下就收下了。
四姑看俩人穿的好,长得也相貌堂堂的,就客气的把俩人让进屋。
邵群一进去就避重就轻的说明了来意,随便编了个理由说李程秀以前在他那儿上班的,现在有事找他,让四姑帮他想想办法,把李程秀找出来。
李文逊在旁边适时的表达了一下如果能帮忙肯定重重感谢的意思。
四姑就说,“哎呀这个你们找我找对了,那孩子他妈的坟还是当时我儿子给联系弄的,现在说不定还能找着地方。那一片儿好几处坟,地方有点儿荒,但是有人管,程秀每年好像都给那人汇钱打理他妈的坟的。”
邵群忙问道,“能联系到人吗。”
“能,能,就是离咱这儿有点儿远,坐车都得三个多小时,今天是不行了,得明天去。”
邵群心里燃起了希望。
如果李程秀给人汇钱,就能锁定他大概的位置了,到时候无论花多大的功夫,都要把人找回来。
邵群浑浑噩噩的样子,李文逊也不指望他能做好公关了,就跟四姑扯了两句,把身上的钱留了下来,并且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四姑笑逐颜开的,连连说明天就让儿子去找那个人,打听打听情况。
临走前四姑就问他们,“那孩子以前在你们哪儿上班的时候,情况还行吧,他应该发财了吧,要不不能一下子把钱就给还清了。”
邵群僵硬的点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四姑挺感叹的,“这孩子了不起啊,当初初中都没念完,自己还能把会计证考下来了。你不知道他当时多难,他成绩好嘛,学校要升学率嘛,校领导都找到家来了,说让他继续读,他就是不肯读了。我也劝了他的,他说一方面要照顾他妈,另一方面,孩子后来单独跟我说了,说学校呆不下去了,同学都看不起他。我当时那个难受啊,可也帮不了他,现在知道他出息了,我就安心了。”
邵群和李文逊从四姑家里出来之后,一路上都没说话。
天上的月光灰白灰白的,把夜幕妆点的有些凄凉,
两个人并排走到村头,司机还在外边儿等他们。
李文逊突然有些不自在的开口道,“没想到他小时候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