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秀没说话，粥也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
他刚放下，邵群就接过手，然后拿了张纸巾轻轻给他擦嘴。
李程秀有些受不了邵群这样殷勤。
他长这么大没有人对他这样简直是讨好般殷勤，更别说是生病时候。
这个人是邵群，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邵群给他多拿了个枕头垫在背后，轻轻握着他手，“程秀，你觉得好点儿了吗？”
李程秀默默把他手抽了回来，闭上了眼睛。
这个安静病房，只有他和邵群两个人，要他跟这个人接触已经够他难受，何况是独处，他有种被逼到墙角无处可逃惊慌。
他只能尽量不听不看，才能压下内心难言躁动，维持表情平静。
邵群被他忽视也习惯了，抬手给他掖了掖被子，轻声道，“五一放假了，你也不要想工作事了。好好休息，我会陪你。”
李程秀静静看着他，哑声道：“邵群，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邵群心里一痛，表面上竟然还笑了一下，“花在你身上，怎么能叫浪费。”
李程秀一脸疲惫，“我们，不会回到从前，你放过我吧。”
邵群双眼仿佛蒙上了一层灰雾，瞬间黯淡了下来，他低声道，“程秀，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我已经说了，我不会放弃，也不可能对你死心，你甩不掉我，我邵群就打算缠你一辈子了。”
李程秀露出一个痛苦表情，“邵群，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你放过我吧。”
邵群眼眶酸涩，视线瞬时就模糊了，他咬牙道：“程秀，你这么说不公平，我什么都能给你，你却不肯要，我没有你，我才是一无所有。”
李程秀闭了闭眼睛，眼神中满是怆然之色。
邵群苦笑道：“程秀，既然你说起来了，那我们就谈谈吧。很多话我想跟你说，但你一看到我就烦，正好我们现在谈谈，好吗。”
他觉得这也许是好机会，都说生病人心里比较脆弱，比较容易对人产生依赖，如果他这时候多努力，李程秀说不定能软化一些。
邵群把他手紧紧握着，不让他抽回去，眼中满含深情看着他。
“程秀，事到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愿意信，可是有些话我必须得说。你知道我怎么找到你吗？”
李程秀看着他。
邵群道：“我去了你老家。”
李程秀身子一颤，怔愣看着他。
邵群沉声道：“我去了你老家，见到了你邻居张老太，还有你四姑。”
李程秀表情有些动容，“她，她们，好吗。”
邵群安抚摸着他手，“她们都好。我找到你四姑后，联系到了给你母亲看坟人，你给他汇钱时候，我追查到了这附近银行……程秀，你走了之后，我每天都在想尽办法找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我只是让你从里说哪儿搬出来，哪知道你一下子走得无影无踪，你也真够狠。”
邵群露出一个苦笑。寻找他那段日子，恐怕是他这辈子最灰暗最无法面对一段时光，他哪怕是现在回想起那种陷入思念痛苦无法自救心情，都遍体生寒。
他这辈子都不敢再体会一遍了。
李程秀深吸了口气，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中。
邵群续道：“她们，跟我说了很多你小时候事。我才知道，我小时候有多他妈混蛋，如果不是我，你不会……不会那么倒霉，我……我没想到，我当时只是……”邵群脸上现出痛苦和愧疚。
李程秀身体颤抖起来。
年幼时记忆，几乎没有什么美好成份，唯一值得回味，便是和邵群在一起那段日子，可惜即使是这么点好看回忆，也被后来发生一系列事彻底抹杀了。
现在想起来，当邵群再次出现时候，他应该毫无犹豫远离，而不是惦记着那点儿卑微甜蜜假象，再次忍不住被他吸引。
邵群抹了把脸，哑声道：“程秀，我这辈子最对不起人就是你，我不仅小时候混蛋，长大了也……又，又伤了你。可是，我现在说话都是真，我邵群一辈子没跟人谈过恋爱，我没有经验，我不知道怎么对你好，我做了很多错事，我其实都没脸见你，但是我敢说，我，我是真爱你，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李程秀觉得心脏被狠狠撞了一下，他一时甚至尝到了窒息般痛苦。
这个人，说爱他。
把他推进了深渊，然后伸出手，说其实他爱他。
邵群眼睛通红，强忍住眼泪，他紧紧握着李程秀手，仿佛这是一块浮木，撒手了他就会顷刻间溺毙。
“程秀，你信也好，不信，也是我他妈活该，可是你赶不走我。我早就想好了，我想跟你过一辈子，既然一辈子我都确定了，我就不怕等你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你可以把我当牛马使唤，我自愿，只要能让我看到你，我什么都他妈自愿。我不会让你有机会跟别人好，来几个我赶跑几个，我也不会让你再从我视线里消失，你去哪儿我能跟到哪儿。程秀，我就是这么个人，你真赶不走我。既然你赶不走，你就让我照顾你吧，这都是我欠你，我应得，你说你什么都没有，我把我给你，你就什么都有了，对不对？你让我照顾你，你用得着我就用，嫌我烦了我就离远点儿看着你……”
“你别说了……”李程秀肩膀塌了下来。
邵群看着李程秀似乎有了松动痕迹，忙续道：“程秀，其实你想想，你没有这么排斥我。你也喜欢我，是不是？我们以前多好啊，我只是想回到从前那样，我每天回家能看到你，我累了一天，能吃到你做饭，放假了我们到处走走，就跟寻常夫妻一样，我就想这样和你过一辈子，我就想，我们能有个家……”
“别说了！”李程秀突然叫了一声，用手抱住了头。
三十九度高烧也许把他神经烧过于脆弱，他仿佛瞬间情绪就崩溃了，嘶哑着叫着，“邵群，你是畜生！你只会，只会骗我……你，你结婚，你还，侮辱我，我，我不相信你，你滚！邵群，你是畜生！”
邵群甚至有种心在滴血错觉，他一把抱住李程秀，哽咽道：“我是畜生，可是我真喜欢你。程秀，你看看我，你仔细看看，我要是骗你，我用不用把自己弄成这样来骗你，我图什么？我他妈图什么？我现在连家都回不去了，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再也不会骗你，我没谈过恋爱，你得允许我犯错啊，程秀，你得允许我犯错，我错了，我真他妈错了太多了，你给我条路走吧，你让我们俩有个机会走回去，我们一定要走回去，别说回不去，老子就是把道劈出来也要走回去，只要你点个头，只要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你只要再给我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