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翘掉晚上的课,在庆南市里多留半天,但是廖时叙没敢。
他爸廖俊依旧不太管他,秦眉刚好有一个学术会议抽不开身,所以头天下午是爷爷去机场接的他。他来学校拍毕业照,爷爷安排了车,在学校外面等着他拍完照就送他去机场。
廖时叙除了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几乎不调皮捣蛋,旷课打架,爷爷奶奶对他挺放心,尤其爷爷对自己的学生很严厉,对他却是很少说重话。但昨晚上,他被好好教训了一顿。回去的飞机上,他回想爷爷的话。
“凡事都别糊弄。自己选择的事儿,自己得负责。”
大一第一学期的成绩出来之后,他没跟家里人说。单论分数,考得不好不坏,各科都在七八十分左右,他平时上课不算很认真,这份成绩是他考试周抱佛脚抱出来的。
说实话,题是真的难,大概老师都认为他们八年制的学生都是全国来的尖子生,难一点不在话下。事实也是如此,他这个成绩在同专业的学生里排到倒数20,如果大一下学期依旧吊车尾,除开平均分75的淘汰机制,还可能被末位淘汰制给剔掉。
还记得大一刚开学的时候,班里第一次开班会,辅导员抽人问问题,“你为什么要学医?”
各样的回答都有,有的人被医生影响而立志从医,有的人是家长安排的,觉得家里需要一个医生,也有子承父业的,比如温青青,一家人都是医生或护士。廖时叙没举手,依旧被辅导员点名了。
“廖时叙,你来说一说?”
当时他站起身,跟辅导员对视了一秒,说:“随便选的。”
仔细想一想,他选这个专业,是因为不知道做什么,而一口气读八年,拿个博士学位不算吃亏,至少前景比一些不着四六的专业开阔很多。
爷爷的态度很严肃,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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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7、8号高考。
问清平时在人前表现的淡定,廖时叙那是真淡定,因为实力足够,她基本是装的,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考个什么鬼样子。
进考场大楼前,她想给廖时叙发条微信,开机之后又作罢。
她之前就跟廖时叙交待过,考前别联系她,她会有压力,现在却又想主动找他。
踌躇间,学校的广播响了,通知所有考生进场,她匆匆关了手机进了大楼。压力实在太大,考语文的中途肚子疼,由老师陪同去了一趟厕所耽搁了些时间,回了考场之后,时间紧张,作文差点没写完。
考完第一场,往楼下走,左右的同学在对答案,她不去想那些,开了手机,问琳的短信过来,说在校门外等她。
下午考完数学,回了宾馆就蒙头大睡。
之前大家都有讨论过想学什么专业,报什么学校。宋妍妍对自己要求不高,定了本市的一所211学校,她喜欢稳定。徐渡想好了要学法医,至于去哪个城市读,并不重要,他到时候看分数下定论,只要正常发挥,一本没问题。
问清说,她想去A市。宋妍妍给她考量了一下,按照她几次模拟成绩,去A市的话,理工大应该是可以的,能选个不错的专业,师大也不错,弊端是不好找男朋友,女生占比太大。
她不敢跟人说,甚至连她妈妈都没透露,她想报A大,无论哪个专业都无所谓。按照往年,A大在省里的理科最低分数线是680左右,但她从来没上过670分。越是在意分数,压力便越发的大。
晚上睡不踏实,开了手机给廖时叙发微信。
满脑子都是学习:睡了没?
Liao:没。
Liao:你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学习:嗯,感觉没考好。
下一秒,电话就过来,她轻手轻脚出了房间,到宾馆楼道里接电话。
“一点了,你怎么还不睡?”问清靠着窗户边,朝下面张望,马路上依旧又车流涌动。
“怕你给我打电话。”
她微怔,唇边缓缓地露出一些笑意,说,“我都说了不联系。一想到你已经从高考中解脱,我还要过这个独木桥,心里就有一股子火,你懂吗?”她一边说,一手在空气里虚虚地挥了一下。
廖时叙只是笑,没说懂,也没说不懂。高考前,他也有一些焦虑,能理解问清现在的感受。
“睡着了?”她问。
“没有。”他微微吸了一口气,说,“适当的压力是应该的,但别绷太紧。考完请你喝奶茶。”
“好,加奶盖。”
“你想加什么都行。好啦,快去睡。”
“好。”
挂了电话之后,问清回去凑合地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一早出去跑了几圈步,吃了早饭进考场。剩下的两门平静地考完,没出什么岔子。
问琳专门请了两天假陪她考试,晚上专门带她去吃火锅,是缓解压力,也是庆祝她的解放,同桌来的还有吴叔叔和他家的儿子。
问清之前搬去学校住,理由是下晚自习太晚,住校更安全,其实还有一点,她想给妈妈和吴叔叔一点空间。
她并不知道自己爸爸到底是谁,长什么样,人品如何,但是这么多年,她妈都没对任何男人动心,她觉得划不来,何必为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守一辈子活寡。吴叔叔人好,是丧偶不是离异,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小孩也不招人厌。至少,在她这儿,吴叔叔是过关的。
以前吴叔叔示好,问琳都不回应,但后来问清发现,问琳也不是完全不在意这个男人,她觉得自己应该表示点什么,搬学校去住了。这一年不到的时间过去,看起来,两人的关系亲近了很多,到了能互相见家庭成员的地步。
一顿饭吃的很融洽,吴叔叔问了问清些问题,就跟问琳聊起医院的一些事,他儿子跟以前的廖时叙似的,不太多话,默默吃饭,问清实在不知道怎么跟这孩子搭话,只能边吃饭边给廖时叙微信,战术性避免尴尬。
晚上无事,问清回了学校,高三各班都乱哄哄的,撕书的,打闹的。
徐渡和宋妍妍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问清找了纸箱来打包自己的书,等着明天搬走。高鸣鹤打了电话问她在哪儿,没多久就来教室找他。
“你还打包书干什么?以后又用不上。”
“万一呢?”她也不知道打包书干什么,但毕竟是陪伴自己整个高三的书籍,像别人那样说扔就扔,她有些舍不得。
“想复读?没考好?”高鸣鹤一张臭嘴,生怕自己不够讨人厌。
问清斜着冲他翻了个白眼,他笑呵呵地弯腰帮她一起整理。
手机震动,是徐渡来的电话,她把手里的书先放下。
“问清,你在哪儿?”徐渡那边闹哄哄的,不用猜,跟同学去ktv之类的地方嗨去了。
“教室,整理书呢。”
“考的怎么样?”
她现在不想听到任何问成绩的话,这话问得她当场就萎靡了:“就那样吧。”手机有提示音,她看了一眼,快没电了。昨晚忘了充电,在学校充电也不太方便。
“先不跟你说了,我手机充个电再回你,你先忙。”
话音刚落,手机电量低警告。
“大屏手机是这样,太费电了。”高鸣鹤抬头扫了一眼教室前面,“你们教室怎么没插孔?”
“汤老师给封了。”
高鸣鹤哈哈大笑:“你们班主任真的绝了,管你们管得真够严的。不过你们班的成绩的确不错,要是我能来你们班过高三,没准能考的好点儿。”
“怎么,没考好?要不要复读,280,都给你了。”问清揶揄他,一边指指自己的资料。
“乌鸦嘴。”高鸣鹤朝她肩膀拍了一下,“问清,我发现你挺记仇的。”
“我才不记仇,我都是有仇当场报。”她猫着腰,把书桌里所有的书都掏出来往桌上堆,“宋老师允许你去找她了?”
“嗯,但肯定不能让我妈知道。”
“你们俩……”问清话都到嘴边了,抿了抿唇,没说出来。宋老师念书早,虽然现在读博也才20来岁,但终归比高鸣鹤大了五岁有余。说起这个,高鸣鹤就会露出他高中生的幼稚来,张口闭口就是他可以为了跟宋老师在一起而做任何事。
“我们俩怎么了?”
……
问清手机没电,说挂断就挂断。廖时叙到学校的时候8点过,周围来往的有学生,还有个别家长。
飞机晚点,不然他可以早一点到。
到了13班教室外面,里面还有几个同学在整理书,或者聚堆聊天,问清旁边站着高鸣鹤。
“问清,有人找!”门口的同学朝教室里喊了一声,转而对廖时叙说,“你进来吧,没老师管的,都毕业了。”
他的到来很突然,高鸣鹤愣了一下,一手掐着腰,一手朝他扬了扬,他朝他点头回应了一下。
“你怎么又回来了?”虽然这么说,对于他的突然出现,问清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廖时叙跟着笑了笑:“对啊。”
昨晚通话,他听出她的焦虑,下午第二节之后就没课,他便买了票回来,想看看她。现在看起来,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