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有时

作者:鹿角湾湾

那天,问清睡过去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到第二天中午,被问琳叫起来吃午饭。

廖时叙上午的飞机,等问清醒过来时看手机,廖时叙已经到学校了。

等成绩的日子是煎熬而漫长的,问清把囤了一书柜但一直没时间看的书都找出来,一本接一本地看。

六月底,成绩出来,问清看到645的数字,竟然平静地接受了。

她以往模拟考,最高分也不过660分,高考那两天虽然精神紧张,但实属正常发挥,她没办法埋怨什么。

阮瓷抱着志愿报考参考资料过来找她,两人在坐在问清房间的地方翻了一下午的书,第二天又去肯德基坐着,一边吹空调一边挑选学校和专业。

阮瓷选学校的原则比较简单,1.文科,2.好就业,3.跟徐渡能在一个城市就行。

问清选来选去,选了文理科都招生,且不用学大学物理的新闻学,C大,也在A市。她的分数报C大比较稳,七月底通知书就到了,一切顺利,只等着开学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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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大有小学期,放假比较晚,那之后,廖时叙被安排了见习,暑假没能回庆南市。

爷爷电话里说要他去见习时,他不能理解。不知道是不是他连着前面两个月往家跑,让爷爷察觉到什么,亦或者是要对他严格要求,让他早点适应临床生活。不管是哪种原因,学校并不要求八年制的学生在大一大二阶段见习,这次的见习是爷爷个人的安排,地点在A市的一家二甲医院。

五年制大一就会安排见习,但他们的课程安排和八年制不同,是从入学就开始接触医学知识,廖时叙读了一年书,学的都是数理化,所有的医学素养全部来自多年的生病经历。

虽然他有预习的习惯,高考结束那段时间也看过一些医学的书,但是完全是门外汉那样地随意浏览,并不能算是专业知识的积累。依照他这种情况,他认为去见习完全是浪费时间,大概只能在医院里站成一个木头桩子。

然而事实和他想象的有偏差。拿着介绍信去科教科报到,随后被安排去了普内科。

科室给廖时叙分了一个带教老师,是研究生刚毕业的住院医姚柯,对他要求极其严格,第一天除了跟他讲些科室配置,注意事项之外,就开始把他往临床带,并没有给他机会傻站着。

下午临下班,抽问他某个病人的病例分析。这个病例分析是中午姚柯一边吃饭,一边给他简单地分析过,他当时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几个小时过去,他就记得患者姓名,病史和用药史,其他内容一片空白。

本以为第一天会无聊,哪知道一上来就这么玩,廖时叙到下班没能走,留在科室里翻资料,找老师请教,把姚柯说的那个病例分析搞清楚了才回学校。

第二天依旧如此,他长了记性,身上随时揣个本,觉得有必要的地方就几两笔。

姚柯跟他有仇似的,一点不客气地使唤他,量血压测血糖,送化验单,抄病历,跑医务科,甚至在他见习的第二周,就让他去跟病人问诊。

在要问诊的患者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廖时叙被姚柯推了一把,进了病房。他除了觉得荒唐,还是荒唐,但是即便再荒唐,他不能脱了衣服走人,只能硬着头皮上。按照一周多时间里学习的病房问诊流程,他先确定床号和姓名,然后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见习医生廖时叙,现在要问您一些情况。”他和病人的目光对上,对方同意地点了一下头。患者75岁,看起来很慈祥的一个老人。

病历本上有之前接诊医生的记录,包括姓名年龄,入院时间和主诉症状,现在要问包括既往病史和用药史,过敏史等等,内容要尽可能地详尽。

“有过敏史吗?青霉素,头孢等等。”

“我不过敏。”

“最近有用什么药?”

“没有。”

廖时叙看了一眼患者,略略停了一下。按照老人的身体状况,完全没有用药史的可能性不大,他便换了个问法。

“入院之前有在哪里就诊过吗?”

患者不假思索地要摇头,他一旁的老伴想起来什么,对廖时叙说:“在我们楼下诊所拿过药,吃了不管用,这才来医院的。”

“拿过什么药,能给我看一下吗?”

……

廖时叙一边问,一边认真地记录,起初的不自在逐渐退去。等到他把问诊的流程结束,一旁一直看着的姚柯又问了一些补充问题,他刷刷地在病历夹上飞快地记着,直到姚柯对患者说“您休息”,这事儿才算真的告一段落。

出了门,姚柯边走边看他刚才的记录,随口夸了他一句:“还不错。”这是入院以来,姚柯第一次夸他,三个字。他嗯了一声,脸上依旧是那个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心里头却的确有点淡淡的喜悦。

“你现在做的事,我研一才做。”姚柯难得地朝他露出一个微笑,或者说,姚柯本来挺爱笑的人,这阵子为了保持严肃,故意一直板着个脸。

廖时叙没说话。

“怎么不说话?”

他吸了一口气,说:“那你大一暑假的时候在做什么?”

“贴化验单。”姚柯的笑意放大,“让你A大医学院的高材生贴化验单,我觉得没必要。你需要的是多跟人打交道,跟患者和家属交流,医生需要的除了医术,沟通能力也非常重要。除非你打算读完八年之后,在实验室待一辈子。”

廖时叙短暂地沉默。他似乎知道爷爷为什么要他来医院见习了。

临床医生是对外的,每天要面对各式各样的患者和家属,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有着不同的身份和职业,受过不同层次的教育,有着不同的性格脾气。面对不同的患者,医生需要知道应该怎么给他们解释病症最能让他们理解,要如何表现,才能顺利地得到他们的信任和尊重。

依照廖时叙的性格,临床并不适合他。但爷爷的话言犹在耳,既然选择是他自己做的,就得为其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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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见习期结束,只有三天时间就开学,廖时叙没回家,只跟家里人通过电话。

问清乘飞机过来,问琳送她。

问清报到那天,廖时叙本来是要去接,但是被问清拒绝了,说C大派了专车接送,他便直接去C大学校等。

A大本部和C大相隔地铁12个站,说不上太近,好在交通方便。他到的早,在学校的小卖部买了张校园地图在学校里四处走动,提前摸清楚路线。虽然来A市已经一年,他没来过C大,倒是白彦经常过来,他的高中好友在C大读法律。

走到体育馆的位置,廖时叙被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女生拦住。

“学长,请问8号公寓怎么走?”

廖时叙定睛看看面前穿着粉色连衣裙的长发女生,意识到她叫的“学长”是自己,只得抱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按照地图的标识,他还没走到女生宿舍。

“不知道?”那女生保持着吟吟笑意,“难道你也是新生?”

“我不是。”他顿了一下,把手里的校园地图递过去,“这是你们学校的地图,你可以照着上面找。”

那女生接过地图,并没有看,一双眼睛依旧盯着廖时叙:“谢谢!我叫唐心雨,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加个微信吧?”说着,这个叫唐心雨的女生掏出手机。

他往旁边略微退开一些:“你赶紧去找你的宿舍吧。”话音一落,便迈开步子,并不理会唐心雨在后面连连朝他“喂”了两声。

问清母女搭的校车路上出了点故障,她们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下午4点。廖时叙在学校走了两圈,已经将C大的路线摸清楚了,带着母女两人报到,缴费,拿到宿舍钥匙去放行李。

问清的宿舍在8号公寓212,她来的晚,宿舍里四张床只剩下最后一张,靠近洗手间。

房间里有一个女同学和她的妈妈阿姨都来了,廖时叙不方便进去,把行李帮着提到宿舍,拎了问清的水壶去开水房打水。

“我叫陆陶陶,你叫问清是吗?”每个宿舍的门上都贴了宿舍成员的班级和名字,陆陶陶大概和另外两个室友见过面了,把问清和她的名字对上。

“嗯,wen,一声。”问琳铺床铺,问清将衣柜擦了擦。

“哦,原来是这样读的,第一回见,你别介意。需要我帮你什么吗?”

问清看了看,好像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不用,聊聊天就行,你是哪儿人?”两个小女生见面,并不显得生分,你一句我一句地就聊起来了,各自的妈妈也边忙活边搭话。

陶陶妈妈搭把手帮问琳装被套,边感叹:“问医生你也是有福气啊,儿女双全啦!是龙凤胎吗?”

问琳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解释,陶陶的阿姨也搭腔了:“看起来差不多大,龙凤胎吗?有福气有福气!不过,养两个小孩很辛苦的。”

问琳笑了笑:“不是,那孩子是朋友的儿子,去年来A市上学,今天来帮我们带带路。”

“不是兄妹啊,我看他们俩长得挺像的,还以为是兄妹,真是不好意思。”陶陶妈妈又是道歉,又因为这误会觉得好笑,怪自己心直口快。

“也是在C大吗?读的什么专业啊?那挺好的,以后他们也有个照应。”

问琳把套好的被子放回床上,说:“他考的A大,读医。”

一听A大,两个阿姨又是一阵夸。

问清开了行李箱,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往衣柜放,听到两位阿姨把廖时叙都快夸出花儿来了,名校光环果然好使。倒是陶陶,站到问清旁边,一手挡着脸,悄声说:“清清,你别介意我妈的自来熟。我跟你说,我妈我姨,无论她们走哪儿,很快就跟半条街的人都认识的。我们来的时候坐的高铁,我妈很快就跟周围的人熟络的不行,对面有个男生和家长来报到,我妈差点就要让我加人家微信。”

“真的假的?”

陶陶狠狠点了一下脑袋:“真的,她总说,出了门,就是多个朋友多条路,所以走哪儿都在修路。唉,我应该让我爸来送我的,一路都没有清净过。”问清看看她,好像的确为此头疼。

不过问清倒是很喜欢这样的阿姨。她看得出来陶陶的妈妈和阿姨对人热情是很真诚的,这样的话,相处起来会很轻松。除了有点吵之外,没毛病。

开水房有点远,廖时叙去打水花了点时间,回来把水壶放到宿舍。

“廖时叙,你坐会儿吧。”问清把床下书桌旁的凳子拉出来,不过一抬头,问琳在她头顶的床上,好像在拼床头的什么小桌子。

“没事,我外面等着,有什么事就叫我。”

问清放下凳子,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廖时叙到楼道里靠着门边站着,掏出手机看看新来的消息。班群里因为迎新,正聊得热闹,说今年的新生里有某某省的状元。

A大之所以让人一听就肃然起敬,是因为那里集结了各省市的状元和尖子生。而医学院的生源虽好,但学院里从上到下,状元的数量屈指可数,以至于今年有一个状元新生,个个都兴奋地不行,看看是哪个傻子要往这个坑里跳。学习好的人,在同等条件下,大多会去学金融经济,或者其他热门且高薪的专业。

不过,也幸亏去年省里比他考的好的学生都选了其他专业,他去年才能以低于700的分数进了八年制,算是他捡了个漏。

陆招也来了消息,说小样要重录,问廖时叙哪天有空,他给约一个录音室。正低着头回消息,有人过来打招呼。

“帅哥,又见面了!”

他抬头,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好巧不巧,竟然是唐心雨。

“你好。”他点了一下头。不曾想,这个偶遇的女生竟然也住这栋楼,同一楼层,没准和问清是同一个学院的。

“你住这儿?”

“当然啦,你忘了我中午不是跟你说我找的8栋楼么。”

“一天遇见两次,这是什么缘分。”看起来,唐心雨不含糊,打直球的性格,偏偏她遇到的是不爱跟人搭茬的廖时叙。

陶陶注意到门口,认出唐心雨来,中午的时候,这人就来过她们宿舍,见人就握握手,仿佛领导检阅一样。要是莫名其妙就算了,陶陶对她喜欢不起来,总觉得这人让人不太舒服。她戳戳问清的胳膊:“正跟你哥说话的这位主儿,有点怪怪的,别招惹。”

门开着,几个人的距离很近,外面说的什么“缘分”之类的话,问清自然听得到,本来想看廖时叙的笑话,被陶陶一提醒,也就不打算一直干看着。侧着耳朵听一听,要是不擅于拒绝的廖时叙招架不住,她就出面捞他一把。

“没什么缘分,我朋友也住8公寓。”

问清暗暗咬着唇憋笑,他其实也挺会呛人的。

“朋友?”唐心雨笑了笑,“不会是女朋友吧?”

陶陶本就不喜欢这个唐心雨说话的方式,这几句话越发让她的脸皱成一团。问清把头一扬,蹲在地上扯着嗓子喊得特别大声:“廖时叙,完蛋了!”

他听得一激灵,往212的门口探过去,看到蹲着的问清,和行李箱里被她扒拉的乱七八糟的衣物和零碎的杂物,问:“怎么了?”

问琳也责备问清一惊一乍:“你这丫头。”

陶陶和她对视了一眼,她砸吧一下嘴唇,一眼不眨地编故事:“奶奶让我给你带的吃的,都被我吃掉了。”

廖时叙低着头,目光在她脸上寻味地扫了一扫,失笑出来:“吃了就吃了呗。”

唐心雨讨了个没趣儿,顺着门往212宿舍里扫了一眼,一屋子的人。她也不打算跟问清这位新同学套近乎,拎着她手里精致的包包,踩着高跟凉鞋嗒嗒嗒地往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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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要军训半个月,再就是学校学生会和社团的各类招新活动。刚刚进大学的孩子看什么都稀奇,问清军训结束,特别积极地参加了三个社团,一个舞蹈,一个吉他,还有一个话剧社。

她在微信上跟廖时叙聊起这个,说的兴高采烈,但是不过两周,她就兴致缺缺了。

舞蹈社团主要是跳街舞,她小时候学的民族舞,对街舞这类舞蹈接受无能,练习了几天就败下阵来。吉他社也不打算去,志同道合的朋友是有,但是社长不靠谱,说要组个乐队,让社员交钱,上来就是500社费,不交社费的话,算作是自动退出。

最后只剩下一个春芽话剧社,招新的时候就很冷门,毕竟,相较于其他,现在喜欢话剧的人不是很多。然而,她的才能竟然能发挥出来,话剧社缺人,包括编剧,还有音乐伴奏。

问清虽然没写过剧本,但是高中的时候自己会写写小故事,本科专业是新闻,也是动笔杆子的专业,稍做训练,社里共同编剧的时候,她应该是可以参加工作的。

至于音乐伴奏,问清说自己会一点吉他,被几个学姐学长考着弹了一首练习过很多次的曲子,竟然也被顺利认可。

入社之后,她才知道春芽话剧社内正在筹备一场话剧节,时间定在11月的下旬。

社内什么都好,但是唯独有一件让她头疼的事,唐心雨也在话剧社,负责社团外联和赞助。听说她进社团时,就带了一笔赞助过来。这听起来,挺有娱乐圈带资进组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抽了。

我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