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有时

作者:鹿角湾湾

凌晨,走出网吧,瞬间掉进北方的冷空气里,问清没忍住一个哆嗦。

“冷?”廖时叙垂脸看了她一样,手还抓着她的手腕。问清有点夜盲,刚刚在网吧,光线比较暗,他怕她撞着。这会儿到了马路上,路灯光是昏黄的暖光,他依旧没松开手。

“有点儿。”她吸了下鼻子。

“忍忍。”

“……”问清瘪瘪嘴,那就忍忍吧。

离网吧不远就有一家酒店,是本地的连锁酒店,比一般的快捷酒店好一点,也贵一点。

“那什么,开两间还是开一间?”

“两间。”他顿了顿,“这还用问?”

“……”问清眉头皱起,嘴却很硬,“一间又怎么了?只是睡五个小时,天亮就回去上课。我生活费是我妈给的,我得省着点儿花。”

“我付。”

“我自己付。”她把廖时叙的手甩开,恨恨地咬咬唇,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

进了酒店,到前台,两人各开了一间房,拿了房卡上楼,房间相邻。

进门前,廖时叙叮嘱了一句:“赶紧洗漱一下就睡吧。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好。晚安。”

没有任何悬念,没有任何暧昧。

问清刷卡进门,然后靠着门好半天。刚才在网吧打了盹,这会儿就不那么容易入睡了。躺在酒店的床上,她翻来覆去不知道多久,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感觉没睡多久,手机闹钟就响了。

洗了把脸,廖时叙打电话过来叫她去吃早餐。

他眼圈有点暗,看起来也没睡好。

到楼下还了房卡,酒店外不远,各样早餐店都有,两人挑着进了一家早餐店,问清要吃热米皮,配了一杯豆浆。在庆南市,米皮店很多,她可以一天三顿吃米皮,因为便宜,顶饿,且特别方便,主要是很好吃。她吃这个,就跟兰州人吃拉面,武汉人吃热干面一样。

廖时叙不太吃,米皮要加蒜水才好吃,但吃完之后,味儿太大。

他依旧喜欢小馄饨。问清在心底暗暗给他一个评价,他的口味跟他本人一样,寡淡。

房钱廖时叙一并给的,早饭问清请。

“老板,一份米皮,一碗豆浆。”店里又来了客人。

大概是熟客,老板正忙着,头也没抬,听声音便能认出那人,笑着问:“还是多放辣椒和豆芽吗?”

“对,麻烦了。”

“唐律师,这几天都没见着您,是接了什么大案子吗?”

“倒也不是,眼看年底了,杂事比较多。”

问清把米皮扮了一扮,廖时叙的馄饨还没上,她也不吃,等着,顺便抬头看看那位跟店主寒暄的律师。

那人四十左右的年纪,面容英朗。此刻虽是坐着的,但能看出身量不低。身上着的一件藏蓝色的长款大衣掩饰不住这人的肩宽腰挺,要是不说他是律师,问清还以为他是军人。此刻,他正将面前的大份米皮拌匀,感受到有目光投过来,一抬头便于问清的视线对上。

偷看,还被逮个正着,问清脸唰地一下发烫起来,朝唐律师露出带着歉意的笑,扭回头。

店里老板带店员只有三人,顾客全部自己取餐。取餐台前,小哥叫了句:“38号,小馄饨好了,麻烦取一下。”廖时叙正好在回复室友的消息,刚要放下手机,问清率先站起来:“我帮你端。”

律师的目光并没有收回去,以至于问清一起身离座,那人自然就看到了廖时叙。

目光无声地相汇,律师先朝廖时叙微微一笑,廖时叙略迟疑,表示礼貌地回点了一下头,心中顿生疑惑,这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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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宇立骑车,腿摔骨折。佳瑶急的不行,收拾的行李就要去隔壁市看他。两人当初报志愿,本来都报了A市,但是钱宇立滑档了,稀里糊涂就去了隔壁。

好在期末,各门课程都陆续停课。还有最后一门合班课,佳瑶抱着侥幸心理,没请假,让问清帮忙出勤。

课程是《明清小说的传统法律》,任课老师唐敬之,下午四点,教室D座3003。

因为是论文结课,平时成绩比较重要,尽量少缺席,期末成绩就不会太难看。

因为是合班课,教室里是来自三个学院的一百多近200号人,老师不会认识谁是谁。就算真的点到佳瑶的名字,问清帮着答个到就行。

上课铃响的前两秒钟,老师进来,一身藏蓝色大衣。整个人不动的时候,身形笔挺。等他挪步就会发现,他左脚有残疾。

问清看到那人的脸,不觉怔了一下,之前遇到的唐律师,竟然成了眼前的唐老师。

“这次课是本学期的最后一节课,谢谢各位同学的配合。下面,我们接着上次的13章,将课程讲完。”他低头翻开面前的文件夹。

“老师不点名吗?”人群里,有学生提醒。

“要点名吗?”唐敬之朝着发声的方向笑了笑,“要点名吗?”

“善始善终。”

问清不知道这些学生走的什么套路,她不自觉地有些紧张,怎么还有人主动提点名的?

唐敬之翻开另一侧的点名表:“那就满足你们,我抽点五个名字,好吧?”接着,他随意点了五个人的名字,四个人都出席了。

“关俊波。”

无人回应。

他重复一遍,依旧无人应答。学生里便是一阵低低的起哄。问清明白,这起哄中不乏幸灾乐祸的意思。逃课不应该,但是这样引导老师去抓逃课的同学,她也不太赞成这做法。

点完名,正式上课。

不得不说,这门课挺有趣,问清津津有味地听了20多分钟。

“上一节课,我们讲过《说岳全传》中有提到‘咬死不抵命’,有哪位同学愿意说一下,引申出的是哪一条量刑的通例吗?”

没有人举手。问清也没举手,她哪儿知道上节课讲了什么内容。

不过既然提到上一节课,她便往回翻了翻,并没找到相关的字眼。

“第四排,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同学,请你回答一下。”

唐敬之的话让问清当场跟遭雷劈了一下,猛地一惊,她抬头,周围的同学的目光也在跟她确认,“是的,老师叫的是你。”

她一手摁住书角,站起身。《说岳全传》她看过,但是引申的通例她是真的不知道。回忆了一下故事情节,凭感觉瞎猜。

“意思是,惩罚主要的犯人。”

答错应该不会扣平时成绩吧。

“很好,看来上课听讲了,我们上节课讲过法不责众,但是既然犯罪了总得要有一个说法,那就是‘惩首恶’。”唐敬之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

问清刚打算坐下,唐敬之又提问了:“同学你哪个班的?”

“法学一班。”

“姓名。”

唐敬之似乎要在本子上记一笔,大概是打平时分。

“佳瑶。”她说这话的时候,手心都冒汗了。本以为只是代点名,哪知道这课上的如此跌宕起伏,并且,她脑中还相处无数个万一。万一老师眼熟佳瑶,知道她在撒谎怎么办?万一老师因为她撒谎,给佳瑶不及格怎么办?万一……

“很好,请坐。”

似乎,并没有什么万一。

教室里人多,暖气也足,她还穿着厚蓬蓬的羽绒服,这会儿一脑门儿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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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回家,问清跟廖时叙买了同一班飞机。春运的票,贵的她肉疼。这钱是问琳出,舍不得她火车挤上20几个小时。

但是飞机也挤,托运,安检,排了老长的队。

问清早上出发前吃的饭很快转化为能量,并且很快用光。到安检结束,她拽着廖时叙的包,都快没力气了。

再看廖时叙,他一点累的意思都没有。

“你是不是有在偷偷锻炼身体?”坐到候机厅,她捏了捏一旁廖时叙的胳膊,硬邦邦的,竟然有肌肉,不再是以前那个一推就倒的菜鸡。

廖时叙开了瓶饮料递给她:“没有偷偷,是正大光明地锻炼。”

学校给医学院的学生制定了每周的运动量,目的是要达成“为祖国健康工作50年”,要求医学生每天早上起来跑步。廖时叙爱谁懒觉,夏天还行,冬天让他六点多就爬起来去跑步,他是拒绝的,抽空便去学校的健身房打卡。在健身房锻炼足够的时间,也是可以抵每周的运动量的。

听到廖时叙说起这个,问清还觉得挺稀奇:“你们学校真会玩。”

上了飞机,问清打开面前的屏幕,挑了一部动画片,戴上耳机,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要论嗜睡,廖时叙是早起困难,问清是一坐交通工具就犯困。

大概是睡得沉了,问清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廖时叙让她靠到自己肩上睡,然后翻开手里的英文小说。

好半天,他才意识到,手里的书一直在同一页,往后翻了一页。

问清睡觉不打鼾,头靠在他肩上,只鼻间呼出平稳的气息。他一手压住书页,然后偏头看她。

上个月,他的18岁生日。他没让人知道他的生日,那天只有问清抱着一个蛋糕出现在A大。晚上吃饭前,问清让他点蜡烛许愿。

他其实没什么心愿,被问清逼着闭眼,再睁眼,便吹了蜡烛。

当时问清还揪着他问许什么愿了,他胡诌了一个,说希望以后自己能成为一代名医。

其实,闭上眼之后,他想到的是她。

希望她以后别喜欢上任何男人,她那么单纯,会被男人占便宜。比如现在,他盯着她微抿的唇,低下头缓缓靠近。

再近一些,鼻息都能汇到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开始洒狗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