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今晚的款待,”一顿饭吃完,杜悠予都是客客气气,“明天我朋友的俱乐部新开业,有空的话可以一起来捧场吗?”
杜悠予笑起来给人感觉就是羞答答的,“可能也没什么好玩,但是有不错的乐队表演,我们公司很多艺人会去,应该挺热闹。”
钟理跟欧阳对于灯红酒绿的场合都没什么向往,但颇好奇,而且知道肯定会有好东西吃,便从杜悠予那里拿了设计别致的请帖。是手感很好的卡片,上面小小的水晶点缀很是优雅。
“记得带上这个,明天到时候我会来接你们。”
第二天下午欧阳去一趟翻译公司,要找的人正在开会,多等了一会儿,就来不及搭杜悠予的顺风车了。
“你们先走吧,我知道地址,等下自己过去。”
钟理还唠唠叨叨:“记得要来啊,把相机带着,看到大明星就拍两张……”
坐出租车到了地方,见到那个气派,欧阳才明白杜悠予是太轻描淡写,哪里会是“没什么好玩”,看停着的那些车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花钱就能进得去的地方。
毫无心理准备,身上只穿着旧的衬衫长裤,鞋子也穿了有四年。站在那里看珠光宝气的名仕淑女们从车里下来,还有保镳模样的人跟着,纷纷走上台阶,欧阳都觉得有些怯场。
但钟理跟杜悠予应该早已经在里面等着他,欧阳也只好硬着头皮过去。
门口负责接待的服务生只看了他一眼,就说:“对不起,只有被邀请的贵宾才能入内。”
欧阳忙伸手在提包里找,“我有请帖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拿数据的时候一起带出去,还是忘在家里,翻了半天竟然没找到,只好把身上的各个口袋也都摸了一遍。
陆续有人从他身边经过,欧阳为了不挡道,站在一边,翻来覆去怎么都找不到身上那张卡,打钟理电话,也没人接,可能是设了静音。
在服务生的眼光下胡乱翻找着,欧阳渐渐有些尴尬。
“对不起,我找不着了,但是我朋友真的在里面。”
服务生的脸上有点不动声色的轻蔑,“抱歉,我们不能随便放人进去的。”
欧阳已经脸红了,很想转身就走,但又怕对杜悠予太失礼,只得低着声音:“麻烦你……”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有人大步迈出来。
“老师。”
欧阳心脏立刻重重一跳。
“我在里面看着就觉得像你,”走出来的男人挺高兴似地,“果然是你……”
欧阳瞪着眼睛,忙往后退一步。
“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吗?”
欧阳脸上僵着,服务生有些尴尬,“肖少爷,他没有请帖,又想进来……”
欧阳脑子发热,有点混乱,退开几步,转身就要走。被肖玄看到他这种落魄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分外羞耻。
“没关系,他是我朋友。”
侍应立刻恭敬地朝欧阳鞠了一下躬,“是,先生您请进。”
“不用了。”欧阳含糊地,胡乱摆了下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肖玄,有点被打了一记耳光的感觉,嗓子里有什么东西梗着,胸口直发闷。
不想失态,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顾不得里面等他的那两个人,他只想赶快走远些。
肖玄两步追上来,“老师,都来了,进去坐一下吧。”
“不用。”
欧阳只顾往前走,肖玄胳膊一伸,一把拉住他,然后又握他的手。
欧阳被毒蛇咬了一口一般,拼命要往回缩。肖玄倒也不勉强,在他手心里塞了张跟杜悠予给的差不多的卡片,就放了手。
“老师,这个你拿着,等下在里面要做什么都好,有人问的话,报我名字就行。”
欧阳看都不看一眼,忙推回去,转身要走。
“老师,你拿着吧。”
肖玄怎么都不肯接,欧阳往他脚前一扔,急忙走开。
不想再跟他多说半句话,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瓜葛。
对于那天晚上俱乐部开业酒会的失约,欧阳对钟理说是因为当时突然有份东西急着要翻译,所以先赶回去做事。
他不敢告诉钟理遇到肖玄的事。钟理太讲义气,总叨念着要抓住肖玄扒了他的皮,看见肖玄现在这种春风得意的模样,可能会一时冲动做出点不明智的事情来。
可是,肖家哪里是他们惹得起的?
看看他的下场就知道了。
他不想报复,连去讨个说法都不想。
钟理气他胆小怕事,不像个男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他只是不想再让那个人干扰他们的生活了。凡是肖家有关的东西,他都远远绕着走。
他确实胆小,他怕了。想到那个有着一双猫眼,用最真诚表情撒恶毒谎的少年,就觉得哆嗦。
他后悔遇到过肖玄,也后悔那么投入地爱过那个人,只能每天用力把自己生命里沾过那个人的部分,一点点抠出来。
这么多年,应该也抠干净了,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人生。虽然是残缺的。
欧阳现在一门心思的,也就只是想着日常工作、柴米油盐、银行的存款够不够救急和防老。
钟理催他找一个交往对象,其实也有道理。钟理迟早要结婚的,等成了家,他们就得分开过。
他一个人生活,有个病痛什么的都没人知道,一天到晚房间里安安静静地也怪可怕。找个心地不坏的人,能跟他实实在在长久过下去的那种就好,闲时聊聊天,晚上睡觉也暖些。
他对恋爱没有什么憧憬,原本打算着等钟理结了婚,再寻一个忠实可靠的同居人。
但碰见回国的肖玄之后,不知怎么地就着急起来,急着要有一个恋人来证明他并不残缺。
在别人眼里他是个潦倒的老男人,被那么小的孩子玩弄抛弃,身体也伤了,一半人生都毁了,打击太大都不敢再谈感情,经历过这样的羞耻,想重新过上体面完整的生活都没什么希望。
除了鄙夷之外,得到的就是“真惨啊”、“这辈子恐怕就这么完了吧”的同情。
别人怎么看都好,但他不想让肖玄也认为他有多悲惨落魄。
他现在过得好好的,有饭吃,有地方住,也有零散的工作。他也已经把肖玄从自己生命里切掉了。
只要再有一个恋人,他的人生就没有什么会被肖玄取笑和怜悯的地方了。
钟理热心介绍的那个叫汪烨的男人,不愿意弄得像相亲那么尴尬,正式见面之前让欧阳跟他先在网络上联系了几次,纯粹以普通朋友的来往方式。
而后两人写信,通电话,过了一段时间,双方觉得比较合拍,有开始交往的打算,这才正式约出来见面。
汪烨长得挺帅气,工作也不错,能言善道,看得出来平时颇受欢迎,是长袖善舞的那种人。
两人坐着吃过一顿饭,见对方不仅条件好,眼光也高,言谈间追求的都是他有点承受不起的生活水平,欧阳心就先凉了半截。这样的对象他哪敢肖想,对他来讲这是高攀。
分别的时候,欧阳忐忑着犹豫该不该主动约下一次,鼓起勇气开了口,意外地却得到爽快的回答。
“我觉得我们很谈得来,”汪烨笑咪咪的,“我欣赏你的才识啊。下次再出来喝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