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戏本杀

作者:碳焙茶

回镜湖时,已是夜半三更之后,不到两个时辰,就该天亮了。

船只静止在水面上,船内是均匀的呼吸声,船外是禽灵在游戏。直等到小船抵岸时,才有了真切的感觉。

抬头不见花枭,只见客栈商铺绕岸铺排,低头不见木桩,只见嵌地卵石光滑圆润。

终于回来了。

“季姑娘,小鸡交给你了,我要睡觉去。”

“你睡哪儿?”

“我睡船上啊。”

“哦,那我睡哪里?”季滨困的有点发昏。

“你嘛,是城里人,肯定住得近,不像我,回洞春岭的赌坊要一个多时辰。”

季滨这才想起罗瑜是无家可归的。

“你别回赌场,回罗家酒坊待会儿,你哥和嫂子不会赶你走的。”

罗瑜蜷缩在船上,把花哨的衣服脱下来,蘸了镜湖的水,狠狠地擦拭着脸上又闷又难闻的胭脂:“他们恨透我了,怎么会收留我这个破烂。”

“他们一直都心疼你,只是你傻,看不出来,”季滨一手托小鸡筐,一手提着布袋:“你听我的,回去就好生住着,扫地端菜招呼客人什么的多做一点,比你一天到头想着赢一把有用的多。”

“那大哥怎么办?”

“我会问清楚我的朋友,然后交还给领主,”季滨望向空心荒岛的方向,尽管看不见,“但是要找一个合适的时间”

罗瑜一下站了起来:“姑娘,你不能再去了,真的太危险了……我怕领主出尔反尔,把你杀了。”

“谁说是我去了?”,季滨想到蒋篱瞒她这么久,语气一下就恶劣起来,“他去。”

“啊?姑娘你别逗我,他要去的话只有你能带路……”

“他自己去过。”

罗瑜的嘴停顿在“路”字的嘴型,半天没动。

这位神秘的朋友怎么活着出来的?难道说季滨能给人带来好运气……

“他总得找个伴儿吧?”

“一个人抵两个,武功比我好的多。”

“当然不是怕打他不过,只是觉得这么长的失名渠,找个人可能没那么无聊。”

季滨幸灾乐祸地说到:“你这么体贴他,你陪他去呗。”

“使不得使不得,他可是宫里的贵人。”罗瑜使劲摇手,看起来像怕蒋篱把他吃了。

“他倒是没有什么架子,只怕你毁了人家的清白。”季滨顺口开了一个玩笑。

两人陷入了无比尴尬的沉默当中。

季滨好希望来只惨叫的花枭,来个打更的也行。

她在心里给蒋篱磕了一个头。

罗瑜觉得季滨可能是困得神志不清了:“额,季…季姑娘,你还好吗?”

罗瑜跨上岸,指了指船:“要是实在太困了,你就睡这里,我睡路边。”

季滨松了口气,还好罗瑜没有往多了想。

幸亏他傻。

“啊……不困,我去睡客栈。”

“这么晚,客栈都关门了。”

季滨眼皮起落的频率越来越低:“我走的时候跟老板娘说了,让她把后厨钥匙给我,这样就能进去了。”

“你认识老板娘?”

“当然,”季滨指着他的脸,“你以为你的胭脂、红纸和挽纱是谁给的,你的船又是谁租给你的?”

“那我可以住进去吗”罗瑜以细不可闻的声音问到。

“你睡过道,我睡床。”季滨打了一个哈欠。

“没问题!季姑娘你真是我的救星!”

“别这么说”,季滨转身回走,“你还没娶媳妇儿呢,好话留着以后用。”

罗瑜抓抓后颈,非常谄媚地接过她手上的布包和筐,跟屁虫一样一路跟在她身后。

【三月十五日】季滨醒来的时候,屋里光线暗淡,四壁覆盖着温馨的橘黄色。屋外脚步声接连不断,上楼下楼的,吵架点菜的,谈笑劝酒的,声音混成一片,还有窗外的叫卖声,小孩子互相呼喊的声音。

季滨坐起身来,感觉意识终于回到了原位。

她第一个看到的场景是九节鞭被挂在衣架子上。

“……”

这绝对不是她本人挂的,她从来都是把鞭子折好放在床枕边。

季滨下了床榻,这才想起她回客栈时是跟罗瑜一起回来的,那时离天亮不久。

她推开门的瞬间,门上一声闷响,接着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喊:“哎呦——”

那端着一叠招牌驴肉的店小二匆匆路过门前,谁知门唰地开了,迎门一个狠撞。

“抱歉抱歉,我不知道门外有人。”

店小二按着额头,确认着有没有撞个大包:“客官,你开门不用那么急的。”

季滨盯着他手上的驴肉:“你们早上就卖这个?我记得以前只有晚上才有。”

小二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地笑起来:“客官,您真是睡晕乎了,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啊!”

季滨什么也没说,睁大眼睛,然后奔回房内,推开窗户。

果然是满眼落日余晖,镜湖边的小鹅卵石金光灿烂。游船也接连靠岸,水市商人们三五成群地约在一起吃饭喝酒,赶在天黑之前进船。

她难以接受自己睡了整整半天的事实,把鞭子环在腰上,立刻下了楼。

“明椿!”季滨下到一楼,喊住了准备出门的老板娘。

明椿年方二三,嫁得一个客栈老板,自然就成了老板娘。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夫君很有心,将妻子名字的一部分融入客栈名里,把原来的“满春客栈”更为“满椿客栈”。此事一时传为佳话,来镜湖的游人们深受触动,纷纷前来。

“小季,”明椿见季滨醒了甚是开心,“我正准备出去给你找大夫呢……你睡太久了,我怕出问题。”

“这两天是在是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我们不谈这些,”明椿邀季滨坐下,“你表哥今天一大早就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东西都还了,不用操心。”

季滨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时候有了个表哥。后来才想起,在赌场见罗瑜时自称是他表妹。

“你表哥特别心善,一大早就去湖边帮我把那破船补好了。”

季滨顺势敷衍到:“哈哈,他一直就是这样的。”

“还有,他让我把一个筐给你,”明椿站了起来,“我听见筐里有动静,打开看,发现两只饿坏的小鸡,就给它们甩了几把米,应该够它们吃几天。”

季滨等明椿从后厨回来,把竹筐接过,揭开有许多缝隙的盖子,发现这俩小鸡居然吃的一颗不剩。

明椿:“这……”

不愧是在黑市长大的小鸡。

“吃点东西吧,你也别饿坏了。”

“啊,不了,”季滨起身,“斜凉观两天没开,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因为我当时承诺的是一天。”

“行吧。”

“对了,”季滨猛然又想起一个约定,“你知道百戏巷在哪里吗?”

“这巷子我从没去过,但我夫君去过几次,我去问问。”

明椿提着裙裾小步上了楼,很快便问到了消息。

“问到了,也在城南,知道天街的那个六角塔吧?塔的正门对着有一条支巷,走那里进,如果你看到两家当铺中间有一大团黑雾——就像镜湖鬼吞船的那种,你就进去。他还说,你身上必须有武器,或是浸过血的东西,要不然黑雾不放你进。”

“要求很奇怪啊,”季滨突然起了鸡皮疙瘩,觉得这种二选一式的通行令跟黑市有异曲同工之妙,“好的谢谢,我改天再来。”

“好呀,”明椿挥手,“祭天夜来吧,那时候人们都去天街了,你的斜凉观也不用老守着。”

季滨点头,随后乘车去往城南的百戏巷。

她有路过桃蹊街,看见门口的大锅被人洗的干干净净,放在桌上,门锁没人动过。既然一切都有条不紊,那就再溜一回。

约莫晚上八点,她抵达了百戏巷口。

那两家当铺看起来荒废很久了,门框间蛛网飘忽,牌匾也早就卸下。

季滨深吸一口气,在几个大娘的注视下,走进了黑雾。

身处鬼吞船的中心是怎样的体验?

几乎什么感觉也没有。禽灵介于虚实之间,触感一如空气,只有冰凉,也不痒。季滨想起禽灵钻入范臣峨脑中后他呕吐不止的样子,立刻把断堑挥舞起来,以免被它们缠身。

亮红色的鞭影果然让禽灵们服帖了,退散到两旁,恭迎她入巷。

这里和黑市一样光怪陆离,可是此处的生活气息非常浓郁,人都在地上,没有虚幻的烟雾,人们不戴黑面纱。自从从黑市出来后,发生在半鉴的相似的每一幕,都会被她拿去比对。刚才是镜湖水市,现在是百戏巷,真是没救了。

比来比去也只有一个结果:黑市,一个去了就想走的地方。

她收鞭之后,几双眼睛已经对上了她。季滨尽量不理会,可是多走几步后,她就发现了原因:姑娘在这里是稀有品种。

这里的戏种颇多,民间的有,宫里人看的也有,可谓兼收并蓄雅俗共赏。吐出来的火刚消退,热浪里就有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擦身而过,手上举着绑布条的棍子,脚上手上都皆围着黑布,戴着鬼怪模样的面具,后面的禽灵如影随形。季滨避开此人,一转头就听见了震破耳膜的兽啸从对边传来。继续往前,一头栽入人群,透过人群可以看见两具提线的骷髅人偶正打的火热。

从人群钻出来后,季滨已经完全眩晕了,便就近拐入了支巷,扶着房柱,长吁一口气。

这里是一个小广场,广场正中有一个石台,台上有一个女子,身着银色广袖舞裙,头垂金龙须,脚点玉石座。这女子鼻梁高挺,睫毛卷翘,是典型的匈奴女子的样貌。

玉石被雕成四只首尾相衔的鱼,栩栩如真,人们说这种鱼是东海龙宫里神仙养的,很有灵气。

她就在这小小的玉石座上蹁跹起舞,一个年迈的老妇坐在石台上唱歌。老妇虽是年迈,声音并无老态,唱的出荡气回肠的架势,符合那年轻女子扮演的龙后形象。

说不定这就是换了一个装束的伊娘呢?季滨混入人群,挑了一个问:“大哥,你知道伊娘吗?”

她的声音淹没在喝彩声里,他听不见。

几次尝试失败后,季滨只好自己挤到离台最近的地方,仰望跳舞的美人儿。

由于面纱,她看不见舞女的脸,但是她立马就判断出这不是了。

原因很简单,这位舞娘胸口处银灰色纱裙的起伏明显,而伊娘她……

季滨不想承认自己记住的特征是多么羞耻,但这是事实,伊娘的确接近于一马平川。

好的。就是这样。

季滨尴尬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往别处走去。

“大哥,请问伊娘在哪里?”

“喔,找伊娘啊,看到那个戏台没有,你绕到戏台边上,应该能见着她。”

“哦,她正在演戏……”

“不不,这是武戏台,她是经营武戏台的人。”

“也就是戏班班主?”

“差不多吧,这参演武戏的人是流动的,没有固定的戏班。她两年前搭建了台子,又有很多有意思的戏本,名声越来越大,其它武戏台就没人去了。”这位大哥提起伊娘后倍显激动,滔滔不绝,

“而且她自己也会演啊,还是个驯灵师,会做灵符!这点别的班主做不到。当最初她为了招贤纳士,便约定和武戏爱好者们共演一场,对方觉得满意就留下作为常驻人员,你看,那些人最后都留下了。她眼光也很好,看中的这些都是好苗子,她帮这些人把他们的武打融入到情节中去,演出来的武戏个个都是经典!”

“真是厉害。”

季滨道谢后来到戏台旁,发现一袭红裙的伊娘正坐在梯子上,捧着竹简,不时抬头,大概是在核对他们的举动是否遵循戏本的发展,而熟悉的寻幢杖就靠在台边。

季滨来到戏台侧边,跟着看了一会儿戏。

看样子是演的末代君王和他的臣子的故事。

“沦亡至此,狂澜又怎挽。”

“盛衰皆有数,臣谏终如一。”

“朕的江山,与你何干!”

“君为臣纲,古今是然。”

……

季滨完全沉浸在帝王的盛怒和臣子的恳切中,身临朝堂之上,一时没有听到有人在呼喊着自己。

“滨妹?”伊娘瞥见季滨在人群中略显娇小的身影,迫不及待地喊出声来。

“季滨啊!”

季滨回神,连忙冲伊娘挥手。伊娘把戏本搭在梯子上,下来找她。

“要不你先忙吧。”

“没事儿,”伊娘拽着她脱离人群,“戏快完了,台上的那两个也很熟练,是老搭档。你亲自跑来,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你。”

“那个,”季滨走的有些踉跄,“去哪里?”

“哦,戏台背后有个附带的小酒馆,他们演戏前在那里准备道具,演完后就去喝酒。”

两人找空位坐下后,季滨直切正题:“伊娘,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找到禁药的来源了。”

伊娘剥了一颗瓜子:“嗯,你来找我就说明你查到了。”

“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有一个很……”还是不要用妖娆这个词了,容易误会成女的,“残忍的领主开的黑市,干的全部是禁药的勾当。”

“天哪。那两个绑架你的混蛋呢?”

“他们是负责送药的,就是把黑市里炼好的药送到买主手上。”

“大概是生计所迫吧,”伊娘喝了一口米酒,“这么危险的行当,也只有走投无路才会去了。”

“你告诉我怎么去,我倒要看看这嚣张的黑市怎么个黑法。”

季滨只差开口说了,说之前还是顾虑了片刻。

领主的怪癖那真是多,拿鸟毛做衣裳就算了,还拿红缨挡脸,万一还好色怎么办?像伊娘这种姿色的女子进去,实在危险。

“不,”季滨坚定地摇头,“这种鬼地方,最好永远都别去。”

伊娘只是笑笑,然后点头。

“滨妹很谨慎啊,这是好事,我听你的。”

季滨终于明白那些分明知道的人为什么从不提及了。

因为这地方是个祸端,是无解悲剧的根源,最好连耳都别入。

“姐姐,我还要问你一个问题。”

“嗯。”伊娘觉得瓜子不好吃,把碗放到隔桌去了。

“你那天用手碰了毒药,后来有不适,呃,什么症状吗?起疹子长脓包之类的。”

“没有啊。”

“好。我知道这个问题有点奇怪,请问,你以前有中过什么毒吗?不论种类……”

伊娘顿了一下,眉头拧了一下。

“没有。”

她抬头的时候,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没有中过毒。没有。”

伊娘把剩下的半杯米酒一饮而尽。

“吃饭了吗?你肚子在叫了。”伊娘直接说了出来。

季滨知道伊娘有意岔开话题,但不知出于何种动机:“说实话真没有。我昨晚去那黑市,回来后一觉睡到晚,才刚起床。”

“哎,”伊娘明显没有了方才那般明媚的神色,“可惜百戏巷里不卖吃的,只卖酒。你可以去天街的百花里看看,那里离这儿近,做的东西也好吃。”

她话音刚落,锣鼓重敲的声音便响起,隔着幕布传来下铜板雨的声音,还有人们哄抢什么东西的骚动。

“我大概是饿得幻听了。外面是在下雨吗?”

“没有,”伊娘站起来,“戏台老规矩,铜板换灵符。你听到的,是他们把铜板抛上台的声音。”

季滨从袖里掏出一个铜板,“那我也买一个,我还没见过灵符这东西。”

伊娘走近放置刀剑的架子,把它往前抽了一点儿,拖出一个麻袋,抓了一把墨绿色的符,塞到季滨手里:“免费的,随便拿。”

隔桌的一个男人见了这一幕,直接呛出几口白酒来,慌忙擦着嘴。

“恶不恶心。”伊娘翻了个白眼。

季滨不想多客气,也不想白占便宜,便把桌角边的竹筐抱了起来:“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一个东西。”

伊娘掀开盖子,见到两个挤在一团你啄我啄的小毛球,一下笑出了声。

“真是可爱……但这里这么乱,我怕它们被人捉了去做小鸡炖蘑菇。”

季滨不合时宜地想起大锅里的菌汤饭,饿了。

“放心,它们原来就住在黑市的洞窟里。”

“原来如此,真是不得了的小鸡。那么谢谢了。”

季滨六岁的时候,老掌柜也给她买过几只,不到一周,全部都死了。大概是养鸡无方,在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她发誓,绝不再养宠物。

刚才接受哑叔的礼物,纯粹是想把小可爱带出黑市那种污浊的地方。转送给放心的人而不是卖掉,大概是最好的结局。

季滨还是有点舍不得,毕竟一路艰辛地和它们一起,从城北到城南。

“那我回斜凉观了。姐姐要是有空,也可以来坐坐,就在桃蹊街。”

“好。不过,你这个客栈的名字取的真别致,任谁听了都以为是道观吧?”

季滨笑笑,把灵符塞进袋里,离开了。

她离开的时候,武戏刚好结束。伊娘从背后走上戏台,把裙角捻起,一个个收铜板。

这回演武戏的又是胡衿白念敏,两个人跟伊娘最熟,这会儿也帮着一起。

“伊娘,今天的人简直没上次多啊。”

“正常不过了。”伊娘偶然拾得一枚金板,举到眼前看,暗叹这土豪真是给面子。

“话说啊,”白念敏把剑甩到地上,揩去脸上汗水,“上次我们两俩来,就是阴阳武戏那回,人那叫一个多,广场都挤不下了,你说,大家是不是更好这口?”

伊娘很好奇:“哪一口?”

“就是,稍微那个一点的……”

“哪个?”伊娘最见不得白念敏神神叨叨,说话拐一百个弯的样子。

“哎呀,伊娘你明知故问。”

“我真不懂,”伊娘依然捡着铜板,“阴阳武戏怎么了?”

“粘糊啊,”白念敏的词汇有限,说话带着一股子滑稽的气息,“非常的……粘糊啊。”

伊娘被逗笑了:“白念敏,你这是心术不正。”

“正啊,”白念气急败坏,“我又没说他们两个粘糊,说的是阴阳武戏,本来就是这样的。”

“哦,那你和胡衿也去演一场。”

“不行!绝对不行!太恶……咳。这个是因人而异的,穿白衣服那个,人天生肤白貌美,是个翩翩君子,演出来怎么看怎么顺眼,要是让胡衿演幻戏师试试?说什么,‘我本是闺阁里待嫁’,我可能真的会吐。”

伊娘把胡衿的脸代入,一不小心把那句台词也代入,于是笑得直不起腰,用手捂嘴时没注意,在掌心印了个鲜红的印记。

胡衿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别人的对话中,尤其是有白念敏参与的对话中,立马冲白念敏比了个中指,由于伊娘在场,他尽可能笑得委婉一些。

所谓委婉,也就是标准的露齿笑,还请意会。

“我去,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哪只耳朵听我骂你了?真有毛病。”

“老子听得清清楚楚!”胡衿吼到。

伊娘在两人开始对打之前一人给塞了一把铜钱:“今天的报酬,喝酒去吧。”

“伊娘就是大方,我从不提钱的事儿,可城东那扣门儿稍微一说就要死不活的。”胡衿开心地骂到。

有钱就是能使鬼推磨,两人绕到台后小酒馆潇洒去了,和谐得如同兄弟。

酒馆里始终不缺人,大多是走累了来歇脚的,也有常客,当然还有慕名冲着伊娘来的以及看那银衣美人儿跳鱼龙舞的。

“胡老哥,酒馆的人满了啊。”

放眼望去,在这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内,还真是桌桌有人在,一片五颜六色的衣服,一片奇形怪状的武器。

“只能拼桌了。”

胡衿搜索着那种一个人独占一桌的,很快就找到了。那桌只有一个人,背对着他们趴在桌上睡觉,桌角放着一碗瓜子,隔他很远。

“看见了吗?睡觉的那个,穿着黑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