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声如梦,却清晰,“……想要我吗?”
他如遭雷击,霍然抬头。
她却格格一笑,猛然抱住他的脖子,向后一倒。
宫胤身不由己倒在她身上,即将压倒她之前猛地撑住双臂,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听得见他忽然急促的呼吸。
她吃吃一笑,揪住他胸前衣襟,一扯。
“嗤啦。”一声,一线锁骨平直,在她的目光中亮着肌肤如雪的微光。
她靠上去,将脸轻轻贴在他胸膛。一霎香气逼人。
他双臂似一软,栽倒在她身上。她微微起了喘息,伸臂抱住。
室内香气氤氲,似清冷梅上雪香,又纠缠着牡丹般浓郁华艳香气,泾渭分明却又融为一体,福字寿喜双耳鼎内烟气袅袅,遮没一室的春意。
窗外似乎起了风,将零落的残枝,刷拉拉地扫在窗纸上。大荒的雪季,快要到了。
却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与此同时,激越紧张的传报声,响彻整个玉照宫!
“报!”
“浮水部太尉伤势发作暴毙!”
“浮水部在京全员,群情激愤,已经全数聚集,逼近玉照宫!”
……
火把将夜色点亮,远远看去苍黑的天幕上似被燃烧了一个红色的洞。
景横波和宫胤赶到玉照宫门前时,看见的就是无数跃动的火把,连绵成一片深红的血带,将玉照宫包围。
人群在鼓噪,景横波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对方是在喊:“女王暗杀八部重臣!挑起王庭争端!交出女王!杀了女王!”
她怔在当地,一时完全没有搞清楚怎么事情忽然到了她的头上。
成太尉死了?
死了和她有什么关系?他被送回府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开门!”景横波仰头呼喊,她不信这个消息,她要出城,她要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刺杀成太尉的刺客明明被她挡下,成太尉当时血都没流几滴,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回家之后忽然就发作伤势死了?
这不可能!
她抬头,头顶是阴霾欲雪的天空,似一栋危城,将要轰然压下。
“开门!”她发狂般地呼喊,奔上前来。
手臂忽然被人扯住,宫胤的声音依旧清晰冷静,“站住!”
“宫胤!”她回头,眼睛通红,“他们在陷害我!成太尉不可能死的!一直有人在害我!”
“你冲出去,立即就会被愤怒的浮水部护卫们撕碎。”宫胤冷然道,“成太尉在浮水部威望极高。他们一定会为太尉报仇。而六国八部的人就算出手伤了你,也可以立即想办法跑回本部,王庭无法隔着六国对八部任何一部开战,你会死得毫无价值!”
“我可以解释!凶手如果是我,我当初为什么要救他!”景横波一指前方,“他们没长脑子,就拍醒他们!”
宫胤注视着她,明澈的眸子里,倒映一抹血影。
“既然敢来玉照宫,自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他低低道,随即吸一口气,一指城上,道,“上去再说。”
景横波看看把守得死死的宫门,也知道宫胤此刻不会让她出门,她仰头想了想,一转身,默不作声上宫城城墙。
墙头上挑着数盏气死风灯,照出一团朦胧的光晕,她在城头出现时,城下广场顿时一片鼓噪之声。
“女王来了!”
“就是她!就是女王!”
“就是她害死了太尉!”
景横波手扶着冰冷的城墙,石缝里生了霜,沁凉,掌心却灼热地烫,但无论冷或热,她此刻都感觉不到。
她只看见底下一双双愤怒的眼睛,有士兵也有百姓,帝歌城原籍浮水部的百姓也有不少。老太尉当年对百姓有活命之恩,更曾在浮水部遭遇大劫的时候,奔走于帝歌,让帝歌收留了一大批逃难的百姓,对于帝歌的浮水部百姓,他是恩人,是神。
隔着三丈宫墙,她能感受到那般灼灼的愤怒,似要卷出数丈烈火,将她吞没。
“自尽以谢!自尽以谢!”底下的鼓噪声,如浪潮,一*卷过。
景横波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声音高亢,“闭嘴!”
身边宫胤衣袖一拂,一股滚滚气浪自城巅拂下,最前面一排的人忽觉烈风逼人,气息一窒向后一退,后头的人被撞着,下意识收声,一层一层,人群如渐渐退潮的海浪,渐渐平静。
“我没有杀成太尉。”景横波第一句话开门见山,“无数人看见我在西歌坊救下成太尉,为此自己还受了伤,你们不去找那个刺客,反来玉照逼宫,你们的道理在哪里?”
人群一分,几个一身重孝的人走出来,抬出担架,担架上是成太尉的尸首,隐约可以看出脸色发黑,躯体僵硬。
担架边是一个老者,沉声道:“草民是帝歌人氏姜月柏,从医五十年,帝歌大多数百姓都识得草民,当知草民一生,从不虚言假饰。”
一众人都点头,宫胤在景横波身边道:“帝歌第一名医。性情刚正,悬壶济世。一生活人无数,从不收贫苦百姓诊金。”
景横波心中一沉。
连宫胤都知道这人名声,可见其人信誉度。
“草民只说自己知道的。”姜月柏平静地道,“太尉胸前有轻微刺伤,但并未危及生命,令他身死的……”他举起身边成太尉的手背,“是这道抓痕。”他顿了顿,道:“抓痕有剧毒。一个时辰后发作,药石罔效。”
景横波看不清成太尉手上伤口,但知道一定有。
她怔怔地抬起手,此时才看见,自己两手指甲里还残留一点点皮屑和血迹,她记得自己冲进人群拉开成太尉的时候,确实是狠狠抓住了他的手,自己指甲长而坚硬,情急之下抓破是完全有可能的。
她心中一片混乱——怎么会这样?
姜月柏说完就不再开口,退了下去,尸首身边,一个少年悲愤地道:“家母早逝,家父多年未续娶,更无近身侍妾,这抓痕,除了你女王陛下,再无他人!”
“我若想要杀成太尉,大可在西歌坊就不救他!”景横波冷然道,“何必费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