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不要掉以轻心。”轩辕镜不赞同地看她一眼,“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照老夫看,黑水之泽再可怕,都有一线生机。而对于敌人,彻底斩杀才是最正确做法。”
“这个不劳大夫费心。”绯罗轻轻吹了吹指甲,姿态闲适,“我已经派人去‘护送并问候’她了。”
“如此甚好。真是你我所见略同。连行事步调都一致。”轩辕镜笑得舒心,随即又皱起眉头,“不过据说七杀大兄在她身侧,有他们在,这世上只怕没有刺客能近她的身……”
“谁说要用刺客?”绯罗笑得得意,“有时候看似无害的人,才最危险,对不对?”
轩辕镜哈哈大笑,随即又道:“成孤漠已经复都督位,看来宫胤没打算清算。只趁机除掉了耶律祁。”
“如何清算?一清算牵动的就是整个朝廷,他能和帝歌豪门、六国八部、整个朝廷的人清算?清算完了,他也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两人相视而笑,神态终于有了近几日来的第一次放松。
说是这么说,但内心深处,他们还是害怕要为那日逼宫事件付出代价,宫胤不可捉摸,行事冷绝,会怎么做谁也没把握,虽说他当时让步,处置女王,代表他确实把臣下和江山看得更重,为稳定计,应该不会对此事再行追究,但谁知道他哪天越想越不对劲,拿他们开刀呢?
现在好了,成孤漠的复职就是一个信号。出头鸟的成孤漠都没受到处罚,他们还怕什么?
“老爷!”忽然轩辕家一个下人冲了进来,满头热汗,来不及见礼就大声道,“二少爷又在坊市出事了!”
“这孽子!”轩辕镜勃然站起,急急对绯罗道,“老夫还有些家务,女相自便。”说完也不等绯罗回话,便大步奔出门去。
绯罗怔了怔,只得自己离开,走在路上想起轩辕镜家族那群争权夺利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刚刚回到门口自己的车驾内,车夫就急急道:“女相,国内传来消息,副相雍希正即将和公主联姻,您看……”
绯罗眉毛一挑。
雍希正竟然真把和婉公主弄到手了?
他一旦攀附皇家,那么大相之位……
想到这里,顿觉心急如焚,立即道:“回府!”
她要回府赶紧打点行装,上表朝廷请求回襄国,必须阻止这场婚事,更关键的是要阻止这场婚事带来的可能后果——她的女相地位被他人取代!
马车匆匆前行,绯罗在马车中心神不定,想着前阵子自己还派人回国打听现状,都说一切无事,说雍希正虽然对公主大献殷勤,但公主的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短期之内不会有任何变动,她才安心在帝歌留了下来,想要在帝歌把关系打稳固了再回去,眼看着逼女王退位之事成功,自己在帝歌人望大涨,正是趁机拉拢人心巩固势力的时候,却在这节骨眼上得到这个消息……
她心中忽然一动……这不会是宫胤的手笔吧……
想到这里她激灵灵地打个寒战,随即又摇摇头,觉得不可能,宫胤日理万机,手也无法伸到襄国内政,更何况再权倾天下,也不可能去影响襄国公主的婚事和感情,这事情刚刚爆出来,说明早就有异动,宫胤那时正忙于处理亢龙军,不可能早早伸手进襄国……
这么想着,心下稍安,但总有一股烦躁之意不去,她探出头,催促车夫加快速度,一抬眼,正看见天际浓云,阴沉深暗,再一次无声无息,逼近来。
……
“到七峰山的路可真远。”拥雪给景横波送上一碗鸡汤,“要经过襄国、黄金部、斩羽部呢。”
“路线怎么定?”景横波随口问。鸡汤特别香浓,她食欲不振都忍不住多喝几口,额上冒出微汗。
为了给她调理身体,饮食每天都是汤汤水水,有时还有些药膳,她的气色渐渐好了些。
路上已经走了好几天,最初的三天她没日没夜地睡觉,也不说话,众人都有些担心,好在三日之后,她自己爬了起来,要吃要喝,神态自如,众人放下心,放下心的同时忽然又觉得心疼。只是这份感受藏在心底,每个人都不说。
“为了缩短时间,以及不招惹是非,襄国可能不会去,会从小路抄近路绕过。”
景横波听见襄国两字,心中微微一动。
“七杀在那哭呢,说襄国公主好像就要大婚,一定有一场热闹可看,说要去看皇家婚礼。不过我看他们也是闹着玩玩,一边讨论公主大婚应该穿什么嫁衣,一边就定下了走小路的路线。”拥雪想起七杀的不着调,也忍不住一笑。
“也好。”景横波喝汤,忍不住赞,“拥雪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鸡汤比你之前熬得更香。”
“这可不是我的手艺。”拥雪一笑,“闻闻味道也知道用料不一样的。”
景横波一怔,看看鸡汤,立即明白了是谁的手艺,顿时觉得碗有些重。
随即她又觉得拥雪刚才那句话有问题,“闻闻味道?你没喝?”
“哦?啊?”不善言辞的拥雪说话立即有点结巴,“啊,我马上喝,我马上去喝啊。”匆匆从景横波手中收过碗,转身就下了车。
景横波抹抹嘴,看她近乎逃窜的背影,本来不过随口一句,顿觉更不对劲了。
她等了一会儿,确定人都不在马车周围,悄悄地下了车。
休息总是在水源附近,她首先看见小溪边,伊柒和天弃武杉在捉鱼,都捋起裤腿,站在冰冷的溪水中。一旁山石旁蹲着耶律祁,这位金尊玉贵的豪门公子,袖子捋到胳膊上,在将鱼宰杀去鳞掏腹,一条条清洗干净用柳条挂起来,挂在树上长长一串。日光下他手臂沾满了鱼鳞,一闪一闪。
风声隐约将他们的对话送了来。
“够不够,够不够!”伊柒艰难地在水里摸鱼。武杉大袖飘舞,一边搅动水流一边长吁短叹,“阿弥陀佛,杀生不好,我好紧张,佛祖会不会怪我……”
耶律祁道:“再多弄点,马上进入沼泽道,想找到吃的就不容易了!最起码保证她每天都有肉吃才行。”
“鱼啊鱼……”伊柒对着溪水哄,“快乖乖到我碗里来……”
景横波默默退后几步,转了个弯,看见那边树下,紫蕊拥雪在吃东西。一人一个馒头,隔老远也能看出很干很硬,因为嘴受过伤的紫蕊咬起来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