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对面一棵树上,一个永远醉醺醺的声音,懒懒地道:“裴枢,天灰谷的泥,把你脑子也塞了吗?小心下一刻你自己的……”
裴枢回头,对自己的生平对手怒目而视,“英白,你也敢来和爷争……”忽觉头顶一暗,一看,景横波已经站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裤裆。
那眼神太诡异,裴枢差点一把搂紧裤子。
景横波嘿嘿笑着摸下巴道:“摸谁哪里就切谁那里的肉?你说话算话的哦?”
“唰”一声灰影一闪,某人最快速度逃离现场,一句狠话都没来得及撂下……
景横波哈哈一笑,瞧那小子吓的,姐是随便乱摸的人吗?姐不怕乱摸,就怕摸错人!
她站在树上,抬起头,看着空无一人一览无余的山居小院,心中一动。
谁说一定要在人群中找?院子里也可以藏人啊。
算算时辰,还有半柱香,如果进屋子搜再搜不到,就来不及了。
但她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她觉得,英白跑到这树上喝酒,面对这小院,似乎也不是随便喝的。
她闪下树,进入院子里,这屋子式样最普通,三间瓦房一个小院,不过中间一间屋子是关闭的,昨天来就看见没开过。
她直奔那屋子,闪身入内,屋内光线昏暗,进门后才发现,这屋子空得不能再空,整间屋子没有任何家具,只有四壁有壁画。
这边山居的房子,有时侧面会绘以壁画,内容千奇百怪,多半和本地信仰有关,但一般都画在室外,室内的不多。
景横波一眼扫过,确定这里不可能有人,正要失望地退出,忽然心中一动,看了看那些壁画。
画的好像是大海仙山,雾气楼阁,天上飞着仙人,礁石上歇着美人鱼。
等等,美人鱼?
景横波目光一转,四面壁画画面连贯,画了很多美人鱼,画得极为细腻逼真,每只都曲线窈窕,姿态各异。有的晒太阳,有的唱歌,有的伸手向天,有的背对画面对大海照着镜子。
景横波趴在墙上,一只只地嗅过去,忽然哈哈大笑,后退一步,一脚踹在那只照镜子的美人鱼屁股上。
“恶心的老自恋,这只美人鱼这么肥,亏你有脸扮!”
啪一声,墙面破裂,溅出一些晶体,隐约后方一个洞,一个家伙啪地向内一栽,屁股上好大一个脚印。
景横波立刻飞闪进去,打算骑在这老家伙背上,先暴打一顿再说。
她瞬移不过眨眼之间,但落地时那屁股朝天的家伙已经不见,脚下踩着一个软软的东西,隐约一声尖呼,是紫蕊的声音,景横波急忙收起要揍人的拳头,在墙壁夹层里把紫蕊扶起,那女子脸色还算镇定,对她指了指胸前挂着的一个牌子。上面潦草写着:“还有一个,再来半刻钟。老规矩,半刻钟找不到,宰了小丫头。哦对了,小心脚尖。”
景横波低头一看,靴尖不知何时有点湿,再看地面也是一摊水。
她不记得刚才看见水,回头一看墙面上的破洞,若有所悟。
这墙面是特制的,蒙一层特殊晶体,可以透出人的身形,所以老不要脸的可以在墙后
装美人鱼,而晶体一旦碎裂,就会化为毒水,她现在已经觉得脚尖麻木了。
老不死一定猜到她找到人之后不会好好请出来,这是故意的!
“老不死,你要不要脸!”景横波怒吼,“说好的一刻钟找到人就算呢?你耍赖!还下毒!”
没人理她,远处似有人嘎嘎笑——耍赖什么的,不正是咱家门风么?
景横波头痛地扶额,老家伙越来越不要脸,先前还给了个山居的提示,现在什么都不说,这七峰山这么大,到哪找拥雪?
她让紫蕊自己离开,自己坐在墙壁夹层里思考。
看似玩笑,其实考验已经开始了吧?
紫微上人这种人,再痞再无赖,其实都该有自己的原则,哪怕出于个人喜好呢,也肯定不是那么听话的。
说来也是,七个徒弟跑下山,却是因为自己才滞留山下这么久,老家伙正郁闷着呢,如今招呼都不打一个,自己就跑来要他帮忙,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第一次见面,是考她的反应,第二次扮鬼,考她胆量,第三次阵法,考她机变,第四次找人,考她眼力。
她没有武功,不可能考得太离谱,肯定是她能够做到的事。
而老家伙自恋又自负,他一定觉得自己藏得很好,不会被发现,所以应该身边带着两个人质,准备时间到了要么宰人要么出来嘲笑她,结果真被她破了,所以他耍赖,又写个牌子,夹走了拥雪,牌子是临时写的,字很匆忙。
既然他刚才带着拥雪,那么拥雪现在应该还在附近。
景横波凑上去看那牌子,又嗅了嗅气味,手指在某个字上停了停,拿起,眯着眼看看手指上沾的东西,快步出了屋子。
走路的时候她发现麻痹已经到了小腿。
看看天色,快午时了。
大娘正走进院子,将芝麻饼盘子放在一边,开始洗菜。
景横波看着那盘饼子,“大娘,这饼子什么时候做的?”
“今早做的。”
“快要做午饭了吧?”
“对,”大娘看看天色,“还有约莫半刻钟,等我把菜洗好,就可以生火做饭了。”
半刻钟。
生火。
她知道拥雪在哪了,可她也不能动了。
脚尖的麻痹已经到了腰部。瞬移移动不了了。
她看着厨房,不过几步远,但现在对她好比天涯。
更要命的是,那种麻痹闪电般向上蹿,她咽喉发紧,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景横波僵硬地立在院子中,看着咫尺天涯的厨房,想喊喊不出,眼睁睁看着大娘端着洗好的菜,进入厨房,从灶后拿出劈好的柴,准备点火。
那老妇人神情从容,动作自然,做着自己每天都会做的事,完全想不到别的。
她不会知道灶膛里塞进去一个人,自己一点火,那小姑娘就完了。
景横波额头大汗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