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胤……原来,做再多,想再多,不过都是我……自作多情。”
“不。”有个声音立即答道,“没有谁自作多情,情一直在。”
坚定,明确,不容置疑,如钉子一字字钉入她心深处,要将昔日伤口弥补。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脸上渐渐恢复血色。
那夜的飞雪在倒退,狂风在停歇,冰冷的空气慢慢回暖,听见心跳动的声音。
远处天幕深处,无数画面交替闪现,如雪片纷飞,渐渐冲毁她心深处的桎梏和堤坝,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为一些故意埋藏的真相的闪现,而忽然心惊。
忽然就到了皇城广场。
她坠落开国女皇神像之下,对面宫门轰然开启,他被众人围拥,缓缓而出。
隔着长长宫道和泱泱人群,她和他对望。
一霎心境改,一霎思潮涌,她心中隐约知道要发生什么,但此刻已经不愿,她的步子开始踉跄后退。
……
耶律祁一直盯着景横波的神情。
他的回答,每一句都仔细斟酌,每一句都力求弥补她的伤口,他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整个经过现在在她面前重新推演,每句对话的变动都可能导致抉择的不同,而改变了的抉择是否也会紊乱她的心境,他不知道。
他只能尽力求一个好结果。
他也微微紧张,下一瞬,就该是广场决裂,景横波的匕首,插入宫胤的胸膛。
这一路心境回溯,她的心情应该已经没有那么决绝惨烈,那么这最后一刻的选择,关系到她最终能否成功。
只要她弃刀,醒转,从此心如明月,不然尘垢。
景横波手一抬,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匕首。
她一向都随身带着短小匕首,这是当初宫胤让她养成的习惯。
耶律祁迎上一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这刀插入自己的胸膛。
此刻他代替宫胤,景横波这一刀如果还是捅了出来,那代表她永不原谅,她一生和宫胤,再无希望。
她抓紧匕首,眼底光芒奇异。
他有点紧张地等着她的抉择。
“宫胤……”她梦呓般地道,“你要教会我绝情,那么,你呢?”
下一瞬她手中匕首,猛地向自己胸口插下!
……
“嗤。”
刀尖入肉声音低微,却如惊雷响在耳侧,热热的液体喷出,溅了她一脸。
她霍然睁开眼睛。
睁开眼第一瞬间,只觉天地特别明亮。
第二眼,看见一个人的后颈。看见他乌黑的长发,柔软地落在自己胸前。
然后她才发觉,自己抱着一个人,手被那个人的手抓住,她怔了怔,感觉到手上抓住的匕首,脸色立即变了。
“耶律祁!”她一声惊喊,手却不敢动。
她能感觉到,自己手里的匕首,正插在耶律祁的胸口。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心里迷迷茫茫的,觉得很累,也觉得心里很空,隐约记得,似乎将帝歌事变又重历了一遍,但似乎过程和结局,已有不同。
她记得最后一刻,她的匕首换了方向,选择插入了自己心口。
那么……
她低下头,打量此刻的身位,是耶律祁及时冲了过来,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她的匕首,所以此刻,是她抱住耶律祁的姿势。
她急忙松开手,扶住耶律祁坐下。
那柄匕首果然插在耶律祁当胸,好在离心口还有点距离,耶律祁过来挡住这一刀的时候,自然算过了位置,但景横波一时也不敢拔刀,盯着那刀发呆。
她自己也不明白,最后一刻为什么会选择自刺,此刻看着耶律祁血迹殷然的胸膛和苍白的脸,想着如果那一刻身边没人……不禁激灵灵打个寒战。
“老不死!老不死!”她对着上头怒吼,准备和紫微上人要一点丹药什么的,先给耶律祁补充了元气,再拔刀。
耶律祁微微睁开眼睛,唇角一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没事,拔吧。”
上头传来紫微上人忽远忽近的声音:“景横波你有脸喊我?你闯关怎么闯成了这样?扣分!扣光光!”
“扣光就扣光!”景横波喊,“给你再扣二十分,扔颗药下来!”
“药来了!”砰一声什么东西坠落在草地,哎哟哎哟地爬起来,景横波一瞧,头更加大了,耶律询如被扔下来了。
景横波想骂紫微上人三天三夜,但现在更想藏地洞里去——她把人家的弟弟重伤,怎么交代?
耶律询如没顾上理她,先对天上大喊:“紫微,你胸肌好像薄了点,瘦了?最近有心事?我和你谈谈心好不好?”
远处砰嚓一声,似乎有什么物体撞在了山壁上。
景横波现在可没心情笑,愁眉苦脸地塌着肩,准备迎接彪悍姐姐的狂风暴雨。
唉,她要是准备打脸,自己要不要迎上去?
耶律询如喊完,也没指望紫微上人应答,随意转头,忽然嗅了嗅鼻子,狐疑地道:“血腥气?”
景横波垂头如忏悔。
耶律询如已经走了过来,十年盲女生涯,她锻炼出了很好的平衡感,走路慢但却稳,她似有心灵感应般,直直走到耶律祁身侧,蹲下,一摸,撇了撇嘴。
景横波正想和她好好商量,到底怎么拔刀最安全,耶律询如已经抓住刀柄,手一抬,随手便将刀拔了出来。
耶律祁身子往上一挺,鲜血噗一下喷了景横波一脸。
不等呆若木鸡的景横波反应过来,耶律询如已经非常熟练地按住了耶律祁胸前伤口,转头吩咐景横波:“帮个忙,脱了他衣裳。”
“啊?”景横波一傻。
“不脱衣裳怎么裹伤?”耶律询如口气如对白痴。
“哦哦。”景横波急忙去解耶律祁衣裳,耶律祁已经晕了过去,脸色惨白,但从头到尾,一声没吭。
景横波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三两下解了耶律祁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