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作者:天下归元



    他如此的目光深远,高瞻远瞩,所做的每件事,都是棋盘上应落的子。

    她垂下了眼睫,忽觉心中某处,也开始微微疼痛。

    专心剥皮。

    匕首出入如飞,她先截下了看上去最毛皮丰厚的背上熊皮,也顾不上处理了,用雪擦擦,就给耶律祁紧紧裹上。

    身后有人忽然道:“死动物的油脂最能防止冻伤,给他擦上吧。”

    景横波惊喜地发现询如也来了,真不知道她怎么能摸过来的,这女子有种野兽般的能力。

    有了询如帮忙,景横波利用那些断木,两人一个推一个拉,将耶律祁拉回了雪屋。

    景横波又跑了两趟,割下熊皮和熊肉,按照耶律询如吩咐取了熊的脂肪背回来。

    耶律询如先在外面点火,将熊的一部分脂肪熬油,景横波截取树干剥下树皮,就是现成的罐子,将脂肪倒入树罐子中慢慢熬,熬出油来,那边耶律询如已经用剑凿出了一个小石炉子,倒入熬出的油,将兽毛搓成灯芯点燃,顿时又亮堂又暖和。

    两人合作得很顺利,景横波经常错觉询如不是个瞎子,她动作流利而富有生活经验。由来艰苦的环境,果然最能出人才。

    耶律祁的状况却似乎不大好,忽热忽冷,热起来如炭,冷下去似冰,耶律询如让景横波准备些熊脂肪,涂在耶律祁身上,这是防止冻伤的一个好办法。

    “我看不见啊,”询如轻轻松松地道,“你帮个忙?”

    景横波很无奈,这女人明明能干得要死,这时候却装笨。

    不过询如的脸色也不好,她毕竟是时日无多的人。景横波听紫微上人露出点口风,意思是她很难痊愈,不过是活的日子长短罢了。

    询如自己应该也很清楚,所以她的追逐也好,在意也好,都带着那么一股随意的味道。不过是求人生最后一段不悔罢了。

    这样的人景横波不好勉强,耶律询如很欢快地把耶律祁又给扒了,只留下勉强遮住要害的内衣,严寒地带要保持四肢的干燥,先前耶律祁出了一身汗,耶律询如用布巾给他慢慢擦干。

    景横波过来,低着头,双手站满了油脂,在耶律祁身上按下去。掌心接触肌肤,属于年轻男子肌肤的弹性和质感,令她手微微一颤。

    浓郁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纵然她不直接盯着,也能看出掌下身线的优美,他肩膀宽阔,锁骨精致,倒三角身形,腹肌紧致。她有点不自在。虽说现代那世,研究所泳池边她早已看惯男子躯体,但毕竟此刻面对的是一个爱慕自己的男人,身后还有他的姐姐,用一种乐见其成又装作漫不经心的神情“瞧”着。

    不过耶律祁微微急促的呼吸,很快惊醒了她的不安,她收敛心神,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就当现代那世学护理,自己是个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眼前只有病人,没有男女,这样就对了。

    她知道耶律祁的伤很重,这一刀不比当初她给宫胤的一刀,那一刀她当时中毒,手中已经无力,进入一半就已经拔出,这一刀却是心怀惨烈,受惑已深,没留后手。

    手掌顺着肌肤慢慢滑下,肌肤如此光滑,以至于自动滑落,她心无旁骛,动作快而利落,从头到尾没有再停顿和犹豫。雪屋里毫无声息,雪屋外落雪沙沙,只有她的呼吸平静而悠长,橘黄色的油灯光芒映着她的剪影,脸颊被暖气烤得微红,而鼻尖闪着莹润的光。

    耶律询如坐在一边,静静听着景横波的声息,眼底有赞赏,也有微微的怅然。

    赞赏,是赞赏景横波的坦然和定力,不是所有少女,都能做到这一步的。

    怅然,还是怅然景横波的坦然和定力,她除了一开始呼吸乱了乱,之后再没有任何波动,哪怕涉及某些比较令人脸红的部位,也没见她失态。

    少女遇见心中所爱,这种情况必然心头小鹿乱撞,没可能冷静如此。

    她心中叹息——还是弟弟更加通透,看得见最深处所有情感,这是幸,还是不幸?

    景横波一直帮耶律祁抹完全身,裹上兽皮,才烤了点熊肉和耶律询如分吃。熊肉腥膻,可她真的饿了,吃得津津有味,不过吃到一半,她脑袋一垂,竟然就那么睡着了。

    她累坏了。

    耶律询如淡定地拿掉她嘴边的熊肉,给她擦了擦嘴,取过一块熊皮铺在耶律祁身边,把她往熊皮上一推一滚,景横波就滚到了耶律祁身边,熊皮半铺半盖,露出她沉沉的睡脸。

    她什么都不晓得,一瞬间就睡死了。

    夜半的时候耶律祁烧起来,身上的热度透过厚厚的熊皮,烫着了景横波,她舒服地咕哝一声,下意识地向热源靠近,伸出双手抱住了耶律祁。

    裹着另一方熊皮睡在角落的耶律询如,掀起眼皮“瞧”了“瞧”,不动。

    景横波还在做梦,梦里她拉着宫胤往榻上倒,气喘吁吁问他:“你……想不想要我?”

    梦里宫胤俯下的脸看不清,迷迷茫茫,一片雪色,他不说话,慢慢靠近,她嗅见他熟悉的清冷的气息,只觉心中平静,隐隐却又似有不安,似乎什么事即将发生一般。

    她轻轻将宫胤一拉,他栽倒在她身上,忽然心口处喷出一股艳红,灼热如火!

    景横波霍然睁开眼睛,额头大汗淋漓。

    胸前还是很热,真似有火烫着,她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雪谷雪屋。

    梦里的感觉太真实,她发了一阵痴,抬手缓缓按住了心口。

    那里似乎还在痛,还在被灼烧。

    谁的心日日在烈火中烧灼,千锤百炼之后,是成金刚,还是飞灰?

    忽然听见耶律询如咳嗽,她一抬头,看见自己的造型,急忙松开双臂,庆幸耶律祁没醒,不然这调戏可算坐实了。

    隔着熊皮传出的温度让她心惊,她起身,摸摸耶律祁的额头,烫得她手一缩。她走出门去,午夜的雪谷更是冷得彻骨,一阵风逼来,她激灵灵打个寒噤,急忙用树皮筒子铲了满满的雪,回到雪屋,冰雪很快融化,她用衣襟湿了冰水,一遍遍给他物理降温,自己坐一边守着。

    耶律询如一直睡得很香,她也不想吵醒她,坐了一会儿,忍不住打盹,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耶律祁在说话。

    “……姐……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信了绯罗……”

    “……爹,娘,你们放心……我们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