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霎她心中流过欧阳修的词。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情落游丝无定,有情还似无情……
她忽然恨小蛋糕当初逼她背诗词,有些句子太切中心情,叫人心中磨折,无所遁形。
他的手从她发髻落下,轻声道:“你挽发也很美……”
他语气如此柔和,似夕阳下远山尽头风吹过金黄一枚落羽。
那羽毛落在她心尖,轻轻搔动,她眼前却升腾起一片迷茫的雾气。
这样的柔和,依旧是不同的……
当初的柔和里,依旧含着难言的坚定和清冽,像走在春的草原上,一抬头依旧能看见远处的皑皑雪山。
不是此刻春风柔水,由内及外的暖。
似是感觉到她的沉默含有别的意味,他的手慢慢缩回,那落下的位置,似要抚她的脸。
她及时将脸一偏。
他的指尖却远远滑了下去,似乎并没有接近她的打算。
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
此时人群已经奔来,裴枢跑在最前头,眉毛扬得高高的,满脸惊讶,诧声道:“怎么会……”
景横波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裴枢,太凶暴了!
这样行事放纵,随心所欲,迟早惹出大祸。
有心整治他,她眉毛一扬,截断他的话,大声道:“我决定了,邀请穆先生陪我进上元!”
穆先生似乎有点诧异,随即微微一笑,没有反对的意思。
裴枢脸色大变,看一眼穆先生,似乎想通了什么,抬手指他,怒道:“好啊,原来是你故意……”
“裴枢你有完没完?”景横波这下真生气了,裴枢这性子太不讲理了,有错不认,还要栽赃么?
“我们走,进去商量一下进上元的方案。”她故作亲热地搀住穆先生,护卫将轮椅送了来,她亲自扶他上轮椅,见轮椅有所损坏,又命护卫找人来修。
从头到尾,她没理裴枢,穆先生自然也不理,两人言笑晏晏进门去,将裴枢晾在一边。
少帅呆立在门口,一阵风过,衣襟瑟瑟,凄凉……
……
入夜,街边酒馆灯光寥落,酒客们渐渐离去,最后只有一人,对月独饮。
他一边饮,一边自言自语。
“怎么可能,我那一推,用了巧劲,他的轮椅,顶多出门就停,怎么会一路在街上滑出去?”
“一定是这小子使坏,故意趁势让轮椅后滑出事故,好栽我赃!”
“砰。”他恨恨擂一下桌子,嘎吱一声,桌子又裂了一条缝隙,他烦躁地道:“换一张!”
店家不敢罗唣,赶紧换桌,反正这酒客豪阔,一进门就扔出了一锭银子,便是把这小店的所有桌子都砸坏,也抵得够。
再劣的酒,再好的酒量,都敌不过十分愁肠,裴枢已经快要醉了。
他觉得很郁闷,郁闷的不是景横波的不假辞色,而是这种憋屈的被误会。
满地都是酒坛,堆得人无处下脚,都是他一人干掉的,可惜干掉再多,似乎都不能浇熄心中烈火。
“女人嘛……都是衣裳,想穿就穿,想换就换,干嘛为一件衣裳……”他打个呃,“上心呢……”
手一倾,半壶酒倒在袍子上,小二赶紧过来收拾,听得那句衣裳不衣裳,以为他要换衣裳,急忙殷勤地问,“客官可是要换衣裳?小的为您去成衣店买……”
“换……换……换你娘的蛋!”裴枢霍然抬头,眼睛血红,暴怒地一把揪住小二的衣领,“爷这辈子好不容易看中一个,你叫我换,你敢叫我换?嗯?你敢叫我换!”
“爷……爷……”小二魂飞魄散,在他手上挣扎,“是是是,您想换就换,不想换就不换……”
“不换!滚!”裴枢一撒手,那小二炮弹般被扔到后堂,老板赶紧接住,一把扯了赶紧躲入后堂,再也不出来了。
裴枢以手撑着头,发髻乱了,黑亮的长发垂下来,看起来不觉散漫温顺,反更多几分凌厉杀气。
有些夜客,看看他这造型,都不敢进店来。
却有人在他身边坐下了。
“想要,为什么不去抢呢?”他柔声和那个酒气熏天的人说。
裴枢一动不动,似乎都没兴趣抬头看他,垂下的另一只手却按在腰间,那里有剑。
坐在他身边的人,却似乎根本不在意,从容地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人与人的关系,说到底就是需要和被需要的关系。你需要她,她不需要你,你让她需要你,仰赖你,从此离不开你,自然就好了。到时候,便是你不要她,她也舍不得你了……”
他目光一闪,霍然抬头,“你这话有理,你是谁……”
眼前却无人。
如果不是一边凳子犹自有余温,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刚才不过一梦。
裴枢站起身,托着头,看一眼景横波的客栈方向。
现在,她不需要他。
他又转头,看一眼,远处上元城方向。巍巍雄城,于夜色中蹲伏等待。
她要去的地方。她会需要他的。
夜风里卷掠过黑色的衣袂。
他直奔上元城。
------题外话------
首先感谢上个月月票大家的努力,虽然没能达到一万五让某人裸奔,但也超过了上上月的数字。有进步都是好事,谢谢大家。
然后今早看见一堆五张票,很期待今天的月票数字会不会超过上个月。一到十号都可以抽奖,大家伙儿别忘了你的爱疯6在等你哈。
送上变态小舔甜,大家乐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