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询如正是因为曾得到一切,又失去一切,所以才放开心怀,万事风过不计较。
不,不是这样的。和耶律询如比起来,很多人所谓的爱,太自私。
“要做你去做,姐不奉陪!”景横波气一句,忍不住又难过——爱一个人是不是都是这样,想着他,尽着他,自己再做不回自己了,也依旧先考虑他?
“我只对生死潇洒。而正因为知道潇洒的滋味,我才希望我喜欢的那个人,能真正过一段没有自责疑惑愧疚和牵绊的潇洒日子。”耶律询如笑笑,摸摸她的脸,唏嘘道,“最潇洒的人,才最有放不下。波波,谁先爱了,总是吃亏的那个,想要潇洒,下辈子咱们约好了,投胎做两只猪。吃吃睡睡,一刀做鬼,多好。”
“你能不能多想想你自己?”景横波忍无可忍地道,“耶律询如,我以为你很潇洒!”
“老不死是个可怜人,一辈子活在自责的情绪里。”耶律询如低低道,“一直唱着狐狸歌,其实那歌里,他对自己的责怪,比对他人的怨恨多。如今他好不容易快要忘记那歌,这时候我再死掉,再因为他死掉,他这辈子,就真的再也走不出来了……我本来只想将他从旧日的残酷里救出来,如果因为我,给他再添一道残酷的伤,那我之前做的那些……还有什么意义?”
景横波哭笑不得——这不是你要的吗?
“他好像有点喜欢上我了哎。”耶律询如惆怅地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景横波嗯了一声,心想是变了。仙子以前在天上不着调地飞,现在在地上不着调地跑了。
耶律询如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在她耳边道:“你看老不死,最近是不是有点改变了?”
她心里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欢喜,怔怔地想哭。
景横波的手顿住,“为什么?”
景横波怜惜地抚抚她的脸,随即听见她道:“但我……想再坚持一段时间。”
良久她道:“死……其实一直是我期盼的事,活着太累了。”
这一刻她的眼神柔和温润,似一段星光,在天际温柔朦胧闪烁。景横波觉得她的眼睛真的很美,一点也不像一个瞎子。
耶律询如默然良久,转了转脸,“看”向挡住耶律昙的紫微上人方向。
她想,以询如的性子,一定会选择第一种。
紫微上人和耶律昙还在僵持,景横波低头在耶律询如耳边轻轻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活着,但可能……变成怪物,你怎么选?”
景横波已经听懂了宫胤的意思,一时犹豫难决——想挽救询如性命,就有可能冒着她发生变异的危险,该怎么选择?
两人目光这一碰间,都在想——“这罐泥,不是他的手笔?那是谁?”
两个人都了解雪山,都知道这罐子里的东西,含着一些雪山生长的,极其霸道的药物,能够挽回人的性命,但也可能造成不可逆转并难以预测的后果。
一人深思,一人警惕。
他目光一抬,和耶律昙目光碰个正着。
她转头看宫胤,宫胤正凝视着那罐子里的沼泽,道:“这是药泥,里面有一些……很怪异的东西。”
景横波呵呵一笑,才不打算回答他,山腹里的事太重要,她还没来得及和宫胤讲。
他这种冷淡的人,却接连问了一堆问题,掩不住的神情急迫。
耶律昙敏锐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能?你见过这种泥?在哪里?谁在使用?给谁使用?”
她打个寒战,想起那些山腹怪人的模样,那些人是用了易山沼泽的泥之后,出现了各种奇怪反应,如果询如也变成那样……她直觉地不能接受。
他返身去抱耶律询如。紫微上人立即奔过来阻拦,景横波也道:“你干什么?你想把这罐泥用在她身上?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