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叫。
然后是轰然巨响,好像床压塌了。
七个逗比哈哈大笑,有人闪进屋中,抱出来一大堆衣服。
有人在吹口哨,大叫:“老英你不必谢我们,这是我们该做的!”
有人在喊:“抓紧时辰,速战速决,再生个小崽子,翡翠就是你的啦!”
屋子里一声不吭,女王也没骂,英白也没抗议,黑灯瞎火,除了那声尖叫,好像啥事都没。
景横波在天台笑了笑。
顺水推舟啊这是。
她得意地摸了摸下巴,心想依英白那个性子,这样天天在人家墙头喝酒,得喝到什么时候?她老人家心好,帮他一把。
爱情这种事,有时候温吞水是不行的,就得耍流氓,论起耍流氓谁家强?玳瑁七杀惊大荒。
她在天台上嘎嘎笑得愉快,没注意底下宫墙的阴影里,闪出一条人影。
玉无色蹲在宫墙边,脸色阴阴地瞧着女王的寝殿。
刚才动静那么大,所有人都在装死,他不想装死,却不能不装死,这时候撞进去,母亲会劈死他的。
啊啊啊凭什么就这样便宜了那个酒鬼!
玉家小王子满心不甘和郁愤——他还没考验完呢!负心酒鬼的惩罚还没完呢!害他娘吃那么多年苦,害她们母子俩受这么多罪,就墙头喝几天酒,找几个损友装模作样往窗子里一送,就完啦?
这将女王置于何地?将他这个王子置于何地?
玉无色格格格地磨磨牙,盯住了嘻嘻哈哈的七杀。又抬头向上看看,对着天台上笑着的景横波,无声龇了龇牙。
景横波忽然觉得有点发冷,抱臂四周瞧瞧,没什么发现。
再这么瞧下去不大厚道,她依依不舍地叹气回宫睡觉。
她刚走,玉无色就从宫墙阴影下闪了出来,正好拦在了还想听墙角的七杀面前。
“这个东西你们要不要?”他手一摊,手中多了一张请柬。
红绸烫金的请柬十分精美,七个很爱花花绿绿的逗比目光立即被吸引。
“什么东西,好玩吗?”
“最美的美人,最厉害的药物,最高等的招待,最高贵的身份。”玉无色用和黑水女王学来的诱惑语气道,“来自医药之国商国的邀请,为三年一度的‘撷英盛会’,遍请大荒国王贵族和江湖魁首高士,撷英撷英,撷的是药草之英,也是人间之英,到时候被邀请的贵客,会受到所有商国美丽少女的仰慕,受到所有商国成熟美妇的挑逗,说不定还可以娶上个把公主……”
六双手齐刷刷伸出来,“给我给我给我!”嚷成一片。
还有一个没伸手的是伊柒,他托着下巴喃喃自语,“波波给不给我纳妾呢……”
司思阴测测地道:“前提是你得先娶到波波。”
“那是没有问题的,哎,娶两个小老婆回去给波波洗脚也好啊。”伊柒举起手,“给我给我!”
“请柬只有一张,只能给最优秀最高贵的人哟。”玉无色一脸为难。
然后他不用为难了。
七杀开打了。
请柬在半空浮浮沉沉,下面七个人打成一团,对于闲着没事为谁撒尿撒得远都要干上一架的七杀来说,如今“谁最优秀谁更高贵”更是一个值得好好打一场的重大命题,可以预见七杀后半生都有事做了。
玉无色抱着双臂,远离战场,嘿嘿冷笑等待,不出所料,一刻钟后,七个逗比的打架波及了翡翠女王的寝殿,轰一声也不知道是谁砸塌了寝殿,翡翠女王因此又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
玉无色在屋顶耸了耸肩——睡得好吗亲爹?听说活儿做了一半没能坚持到底,是对男人最大的酷刑哦,希望你扛得住。
然后他下了屋顶,带了一壶自己酿的最好的酒,去找耶律祁。
一边走路他一边咕哝道:“可惜那个正牌奸夫不在……不过这个和她交情也不错……搞一搞……搞一搞。”
他带着酒站在耶律祁门前,不敲门,呜呜呜地哭。
门开了,耶律祁站在门口,长发散披,乌衣风流的男子,闲闲抱肩,用一种很有意思的眼光看着玉无色。
玉无色迎上这目光,有点发怵,他不大熟悉耶律祁,也就今天见了一面,看出来他和景横波交情不错,此刻瞧着这人唇边三分风流,似笑又似不笑,精明的小王子顿觉,目标似乎错误,此人不好惹。
他知道耶律祁,翡翠部小王子除了喜欢酿酒美食外,还喜欢钻研当世名人的传奇话本,搜罗他们的画像和事迹,大荒两大国师啊,玉白金枢啊,玳瑁十六帮啊,各国各族政要啊,他都熟得很。
但既然来了,就得硬着头皮上,作为连锦衣人都敢捅的狠人,玉无色向来觉得,只有吓得破的胆,没有放不倒的人。
耶律祁不说话,玉无色就得说话,他不说话,先打开酒壶,自己灌上一口。
耶律祁有趣地瞧着他,这黄毛小子,想干嘛?
“没什么说的,”玉无色对着耶律祁举了举酒壶,“我心情不好,想找个人陪我喝酒,哥,你愿意陪我吗?”
耶律祁自小到大只自己喊过姐,没被人喊过哥,顿觉更加有趣,唇角笑意更深,“这宫中,有的是可以陪你喝酒的人。”
“这是易国王宫,不是我翡翠王宫。”玉无色摇头,“还是您要我去和那七个怪模怪样的家伙喝酒?那还是算了,我不想喝醉了被他们拆了骨头。”
耶律祁失笑,接过酒壶,玉无色立即又殷勤地递上酒杯。
酒杯玉质温润,触手如花瓣柔软,十分美丽的百合造型,工匠真真好雕工,那杯怎么看,都像一朵真正的百合花。
耶律祁忍不住一声赞,“果然不愧是美玉之国的王子,随便一个酒杯,玉质也如此精美。”
玉无色自来熟地拉着他,在软榻上坐下,给他斟酒,和他滔滔不绝诉起“自家妈和自家爹的那些不能不说的事”,一边说一边叹气,一边叹气一边喝酒,一壶酒耶律祁还没喝一口,他倒下去了一大半。完完全全就是个恋母成狂眼看老娘要被抢走心生郁愤快要发狂的郁卒少年。
耶律祁也不打断他,也不附和他,一直微笑拈着酒杯,对着灯光转动那百合形状,也如百合一般温润洁白的玉杯,淡黄灯光薄而透地打在杯上和手指上,散开一层朦胧的光晕,光晕里的线条,一般的精致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