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作者:天下归元



    “驴子啊……”孟破天来了劲,一把抓住景横波的手,“上次……上次我冤枉了你……呃,我道歉……我道歉……”

    景横波倒有些意外,哟,只听过喝醉酒不讲理的,这位喝完酒倒讲理了。

    “但是!”孟破天的手狠狠一抓,声音铿锵,“割袍断义就是割袍断义!我还是不能……不能原谅你!你……你……你太无情了!你……你……我不想看见你,你走,你走!”

    景横波阴测测地道:“行啊,不过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再叫我滚?你这样我会以为你是个蕾丝边。”

    “景横波……”孟破天不放手,忽然呜呜呜哭起来,“你真好命……要什么有什么……谁都爱你……谁都喜欢你……”

    她抓着景横波的手去擦自己的眼泪鼻涕,尼玛太恶心了!

    景横波一巴掌就把她甩到桌边去了。

    “哭你麻痹,起来喝!”

    “砰。”一声,沉重的酒坛子墩到孟破天面前,震得孟破天又清醒三分,迷糊地张开嘴,“啊?”

    不合常理,正常人看见酒鬼都是劝停的。

    “喝!”景横波气吞山河,抓过一只大碗,咕嘟嘟倒酒,推给孟破天。

    “我……呃……”孟破天抓起碗的姿势不那么潇洒,她胃里正在翻江倒海,只是给景横波灼灼的眼神盯着,勉强喝了几口,脸色开始发青。

    “喝!”这碗还没喝完,景横波咕嘟嘟又倒了一大碗,比刚才那碗还多。

    孟破天勉勉强强第一碗刚喝完,景横波第三碗又给倒上了。

    孟破天有点怕了——这是要灌死人的节奏呀。

    “我……我喝不下了……”她咬牙说出这句话,快哭出来般憋闷。

    景横波恍如未闻,继续倒酒,“你看,你真好命,想喝酒就喝酒,想喝多少就喝多少,还有女王亲自给你倒酒,有多少人有你这福气?来,喝!”

    咕嘟咕嘟倒酒声听得孟破天头皮发麻,这话听着怎么都不是滋味,一大碗酒再次推过来时,她忍不住,爆发了。

    “砰。”猛地一拍桌子,“老娘不爱喝了!老娘不想喝了!老娘根本不喜欢喝酒!喝你麻痹,起来滚!”

    景横波手一顿,看定她,笑了。

    孟破天觉得她笑得有点瘆人,又清醒了些。

    酒碗被推了出去,酒液泼洒在地上。

    “你还知道你不爱喝,不想喝,不喜欢喝啊?”景横波压低声音,一脸嘲讽地盯着孟破天,“那你知不知道那些爱,那些喜欢,我也不爱,不想,不要?”

    孟破天怔怔地盯着她。

    “你看你喜欢的人追逐我,就觉得我幸福,问题是那是我想要的吗?就好比这酒,喜欢喝的人觉得喝了胜神仙,不喜欢喝的人喝多了只想吐,人生质量,不是以拥有来计算的,是以幸福度来计算的!”

    “你……很幸福呀……”孟破天打着酒呃,“你是女王……”

    “女王又怎样?”

    “知道我一开始是个怎样的女王吗?”

    “傀儡,木偶,洋娃娃,不能有任何个人意志,傻乎乎地想争取自由,却被所有人反对所有人陷害,你看过站满整个玉照宫广场的抗议人群吗?你听过数万人狂呼女王不死帝歌不宁吗?你见过有人死谏只求你死,死不瞑目的尸首就倒在你脚下吗?你经过好友背叛,爱人背叛,一无所有,孤身放逐吗?你有过一刀插进心爱的人胸膛,那一霎却像自己在死去的感觉吗!”

    “如果这样的女王叫幸福,特么的你愿意当吗?”

    孟破天嘴角的酒液涌了出来,傻乎乎地盯着景横波,女王以前的事情她隐约听过,但没听过这么细致的版本,人对于他人的苦痛总是漠然的,更多只感觉到自己的痛,此刻她忽然觉得寒冷,好像也看见了那年帝歌塞入胸膛的冰冷的雪。

    “有那么多人跟随你……”她弱弱地道,也不知道是辩解,还是忽然想安慰她。

    “对,有那么多人跟随我,但不要和我提爱情,他人对我的喜爱,有的是友谊,有的是喜欢,但我最想要的那样东西,它从帝歌雪夜那一夜就被挖去,到现在还没填满。哦不,填满了猜疑、无奈、寂寞和不解,你特么的唧唧歪歪哭哭泣泣羡慕我好命,怨念你自己没人爱,我勒个去,你不就是想要一个人他不要你吗?你难道不知道我也是想要一个人他死命逃?他装背叛逃,他装死逃,他神出鬼没逃,他cos千面逃,他不仅逃,还不给我碰,不给我笑,不给我睡,想睡我得自己上,上完他给我避……”

    景横波闭上嘴,迎上孟破天眼巴巴又迷惑不解的眼神,恨恨地一敲她脑袋,“全世界就你最苦?别人都活得完美无缺?啊呸,有种换一换,特么的你就知道以前你才是真幸福!”

    孟破天软软地趴在桌子上,盛气都没了,也不知道是给她骂的,还是忽然悟了。

    “看开点,”景横波最后给她倒了一小杯,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凌人的气势忽然没了,举起碗和她碰了碰,眼神迷离地道,“这世上哪有完美无缺的人生,哪有真正事事如意的幸福的人?可是抱着自己那点事儿怨念不休的人,就把最后一分生而为人的乐趣都怨没了。破天,爱不爱一个人,得不得到一个人是很重要,可是最重要的是爱自己,做自己。”

    她举起酒碗,碗大得遮住了她的脸,酒液泼泼洒洒,泻了一身酒气。

    完了她将酒碗一顿,冷笑道:“出来。”

    一阵风过,桌子面前站了一个人,黑袍如铁,脸色也是铁青的。

    景横波哼一声,就知道他在。

    她不见了,裴枢肯定能猜到她是回这镇上,别的没地方去,镇上就这条街有夜市,一家家找过来早就该到了。

    不出来也好,把该听的话都听完。

    裴枢今儿的气色非常难看,一屁股坐下来,招手便让小二送酒,“十坛!”

    景横波也不拦,不给他喝他更得疯吧?喝醉了倒好。

    裴枢也不理她,也不说话,拍开泥封就喝,他却是海量,越喝眼睛越亮,越喝眸中光芒越闪,越喝坐得离她越近,几次要说话,景横波都赶紧给他斟酒堵住了他的嘴,只是这样她瞧着心惊,这家伙万一醉不倒,闹事怎么办?

    她假作解手,晃到这酒馆后院,问洗碗的小二,“你店中酒不错,自己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