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堆人闯了进来时,阴秀似是呆了一呆,他原本有些秀丽的面庞此时惨白,显得一双眼睛黑亮得惊人,他头发此时披散在身后,兴许是因为疼痛,他的脸颊轻轻在抽搐,看到百合在哭时,阴秀脸颊边肌肉滑动了两下,眼里露出几分焦急之色,最后没有说出哄她不要哭的话来,只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涩声道:“我陪你进宫。”
原本郦百合是被家中父母宠惯了的,一向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想要的东西郦父郦母从来就没有不满足的,因此养成了她一副如果认定了的事,那么必定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阴秀正是因为知道她的性格,所以在听说她要进宫之后没有劝她,因为谁都知道郦百合的性格是劝不住的,他没有哄她没有劝她,反倒用了一种最纵容的方式陪她。
这个男人不会甜言蜜语,不会像王爷刘诚那般能说会道,更不像刘诚有满腹文采,不会将郦百合哄得心花怒放,不会作诗不会写词,更不会在郦百合向他诉说女儿心事时认真的给她指点,开导她,但他却是在以一种最朴实的方式在宠着郦百合这个人,在默默的包容着她,包容她的任性与胡闹,包容她的骄纵与善良,剧情里的郦百合只以为阴秀这样的木头性子不会真正喜欢她,只拿她当妹妹,也不喜欢他那样沉默寡言的性格,直到后来才知道这个不善言词的男人为她做了什么。
莫名的悲凉涌上心头来,百合深呼了一口气,强行将心中涌上来的痛苦压抑了下去。在看到阴秀的那一瞬间。百合就知道自己恐怕是来得有些迟了。他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这会儿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宽大衣摆遮挡住了身下的裤子,但屋中弥漫的阴约血腥味儿,还是让百合猜出之前发生过了什么。
“……”阴秀抿着嘴唇,眼中露出几分焦急之色,接着变得无奈,最后又沉默了下去。他不知道怎么哄百合,因此这会儿只能不张嘴说话,他以前这副木讷寡言的模样自然比不得刘诚讨喜,可郦百合的身体中却传来哀伤,将百合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们先出去。”百合先拼命将心里如藤蔓般缠上来的感觉压了下去,冲跟在自己身边的丫环吩咐了几句,等一群人陆续出去之后,百合才向阴秀走了过去,她每走一步就想起剧情里阴秀被割掉了头颅之后郦百合将他的首级抱在怀里哭的情景,原主这一次执念很深。尤其是这会儿在百合看到阴秀之后,执念几乎重得就连百合有些控制不住这具身体。
“阿秀。你,你怎么陪我进宫?”她说话时声音有些哆嗦,阴秀看到她熟悉的眉眼,轻轻笑了起来,他嘴唇此时白得近乎透明,这会儿笑起来十分虚弱,声音轻缓但却认真道:“我自有办法。”
剧情里的阴秀也跟郦百合说过同样的话,那会儿的郦百合并没有问过他有什么办法,直到后来她以宫女的身份入宫,阴秀也同样也内侍身份进宫之后,郦百合才知道阴秀做了什么。剧情里的她当时被仇恨蒙住了心,并没有去想过阴秀做这件事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直到此时才有些难受,但却后悔又太晚了。
“阿秀,谢谢你。”百合此时不用问都敢肯定阴秀肯定已经对自己动了手,他是那种嘴上说不出爱字来,但做得却比任何人多的人,他从没说过喜欢郦百合,但他的所做所为却比当初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的刘诚要多,此时如果他已经将自己阉割,百合问下去也只是会伤他心而已,阴秀已经动手,那么这进宫之事肯定就是铁板钉钉了,原主的心愿本来是想要跟阴秀好好的过一生,弥补她剧情里错过的一切,百合本来也打算这一辈子以原主的身份嫁给阴秀,两人相互扶持,可是如今阴秀已经自伤其身,她原本的计划自然要改变了,否则若是她说不想进宫了,让已经阉割的阴秀又该怎么办?
百合靠近阴秀,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他表情苍白,越靠得近他身上的血腥气就更浓重,百合伸手去拉他的手,他手掌冰冷还在微微哆嗦,掌心已经沁出冷汗来,此时浑身紧绷,似是忍着极大的疼痛,但百合伸手抓他掌心时,他哪怕就是抓得再紧,可依旧还是顺从的将手掌摊了开来,甚至还怕自己本能想要握拳忍疼的动作伤到她,因此将手掌张得极开,百合只感觉自己都有些怜悯起他来,轻轻的将头靠在了他肩上:“阿秀,多谢有你。”
这一句话是她代原主说的,上一世时阴秀一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甚至最后做到了在郦百合服毒之后去暗杀刘诚赴死,虽说在生时两人并没有拜堂成亲,可阴秀却对郦百合做到了生死与共,他跟郦百合之间不是夫妻,可他对郦百合的感情却又胜似夫妻。
“谢什么?我应该做的。”阴秀听到百合说谢时,嘴角抿了起来,表情有些闷闷不乐,显然百合这一句感谢并没有让他觉得心中愉快,但他到底舍不得责备,因此叹了口气,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百合揽进了怀里。
他此时的怀抱轻轻哆嗦着,因为大量失血的缘故,甚至还有些冰冷并不十分暖和,但这具身体却传来一阵心酸加满足感,剧情里的郦百合跟阴秀之间相处了短暂的一生,可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百合只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最后搂着阴秀大哭了一场。
一夜的时间就这么过去,郦百合这具身体之前因为经过大喜大悲,熬了一宿已经疲惫不堪,阴秀虽然自小习武,可是他刚自伤其身,所以此时也是脸色灰败得厉害,郦母找过来要求女儿回房休息时,百合并没有拒绝,这具身体对于阴秀虽然有些依依不舍的,但百合知道自己如果在这里,阴秀一定没办法安心休养,因此她犹豫了一番,还是拖着脚步跟在了郦母身后。
虽说郦父郦母舍不得唯一的女儿进宫,但两夫妻阻止不了剧情里的郦百合,自然也阻止不了这会儿已经决定的百合,在等阴秀养了几日伤之后,郦家还是在内宫出来招人,将女儿的名字报了上去,阴秀自己也去报了名,他自行阉割之事除了百合心中清楚之外,郦家夫妇并不知情,直到前来接两人入宫的马车停在郦府时,郦氏夫妇才像是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一般。
马车里一群年少的男女挤在一起,这些都是要进宫的人,这会儿一群孩子们还没有被残酷的宫庭斗争洗礼过,几个脸色惨白约十岁左右的男孩儿们挤在一旁,要进入那皇城门,少年们要遭受的痛苦显然并不比姑娘们少到哪儿去,对于未知的净身许多人都怕得浑身哆嗦,几个孩子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因为刚刚有内侍进来时曾警告过,若是有谁敢哭,便必会被打上一顿。
百合坐在阴秀身旁,随着马车的摇晃阴秀却坐得笔直,伸手将百合拥在怀里,车子中越来越挤,闷不透风的带着一股古怪的味道,阴秀侧了个身子将所以被挤的压力全扛在自己身上,在角落中给百合留出一段小小的缝隙来,让她不至于连身都转不动,虽说地方不大,可在这会儿装了越来越多人的地方,这一点儿难能可贵的翻身机会还是阴秀承受着压力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