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兄弟之间心里生出了龌龊,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因为女儿之事,见面时许多人表情都有些尴尬了,想要与皇帝直说他如此处事不公,但事到临头又开不了口,因此朝堂之上,几个昔日义兄弟便拿了江敏珠开刀,他们不便直说凭什么大家的女儿是贵人,大哥的女儿却是夫人这样的话,却只提皇上不应该宠幸一个小寡妇,并说其出身来历不太干净。
殷楚是一个头两个大,开始对于哥哥们管了自己後宫之事儿有些不喜,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喜欢一个女人,都要受到别人的指责,只是说的人多了,他难免也会有了压力,朝堂之上的事儿烦心,大楚休养一年,几国之间安定了这样长时间,恐怕过不了多久便又要战乱起,内宫之中也很烦,几个女人一出戏,白日受到几个兄弟指责,劝他将江敏珠送走,晚上殷楚不知该如何面对江敏珠,也不想去几个侄女儿宫里,思来想去,诺大的皇宫之中,他竟然好像没有地方可去,这个时候,殷楚突然间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每日晚间时分殷元邑都会前往长秋宫中,一来是由百合验校他功课,教他一些谋略与做人的道理,二来百合则是想要替原主尽尽做母亲的义务,殷楚想起殷元邑时,听小黄门回报殷元邑如今下学在皇后宫里,心中便有些不喜,只是人已经出来,没有打道回府的理由,更何况这宫中诸地都是他的所有物。他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没有不敢的道理。
来到长秋宫中时,殷楚阴沉着一张脸,百合正在陪着殷元邑下围棋,这孩子年纪小,但性子沉稳,与原主不太相像,陶家请了名满天下的顾大家教他帝王之术,将他教得很好,下起围棋来有模有样的。输了也不着急。被吃了子儿时,下一次他必定会更加小心,同样的错误不会犯两次,是个十分仔细的孩子。百合夸奖了他几句。殷楚进来时她正替儿子理了理脸颊边的碎发。脸上含着笑意,殷楚心中有火,一看到百合。便忍不住将自己满腔火气朝她身上发泄了出来:
“玩物丧志!你不学无术,只要拥有一个好的出身便成,但殷元邑身为大楚太子,一天到晚不读书不学习,如何能陪你行这妇人玩耍之事?”他纯粹是被几个兄弟指责得有些心烦意乱,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满腔怒火不知道往哪儿倒,看到百合才迁怒,百合心中明镜似的。
最近的殷楚就像是一个被逼急了的人,有些焦燥,像一只被困的狮子,百合眼神冷了下去,听到殷楚这样说,也不生气,只是将儿子头发理好,又替他理了理衣裳,看到他眼中掩饰不住的担忧,这么小一个人儿,已经明白父母感情不好的情景,偏偏懂事的不肯说出来,只是装在心里,这么好一个儿子,殷楚却不知珍惜,反倒动辄喝斥,百合唤了红婉出来,让她将殷元邑带下去,殷楚正在气头上,当下看到这一幕,想也不想便喝:
“身为大楚太子,不知好好学习,反倒一天到晚只知玩耍,如此德行,怎配往后接任这大楚帝王之职!将诗经背出来,若背不出来,朕必用藤条打你!”
殷元邑轻应了一声是,正要跪下去背诗经时,百合却伸手将他拦住,看了红婉一眼:“将太子抱回去!”
她吩咐完,红婉自然是听她的话,一把将殷元邑抱了起来,没等殷楚开口,便快步出了长秋宫。
“皇上发的什么疯?让太子背诗经?说得好像皇上能背得出来似的!”百合撩了撩头发,说着这话,忍不住轻声就笑了起来,殷楚听到这话,脸色刹时铁青。
百合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可在殷楚看来,却无异于狠狠抽了他一耳光般。殷楚出身草莽,这个年代书是个精贵的物件儿,可不是人人能读的,大齐皇室后期**,深恐人懂得多了不老实,因此对于书本教育管得极严,非贵族后代,要想识字难上加难,殷氏当初的门楣并不高,殷楚幼时被母亲王氏送去习武,手上力气极大,可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字不识一个,和陶百合成婚之后虽说陶百合曾想过要请人教他读书识字,可一来那会儿妻贵夫卑,殷楚并不想在陶百合面前表现出自己无能的那一面,再加上他活到二十多岁,性格早已定型,好勇武,爱逞凶,却实实在在不喜欢读书识字,认为那没有男儿气。
后面大楚初立时,殷楚发现自己不识字儿连奏折都没法看时,这才开始请了人教他读书,如今字倒是会认了,可是诗经这些陶冶情操的东西,他确实不会。
刚刚他在喝骂殷元邑时,纯粹只是心头有火,看殷元邑与百合腻在一块儿,看百合不大顺眼,才迁怒到了儿子身上,没想到百合却如此打他脸,当着下人的面就暗指他不学无术,殷楚心中杀机涌动,牙齿当下便咬了起来,目光之中闪过一道腥红的杀意。
百合打了殷楚的脸,就像是没有看到他脸上的怒容一般,笑着问了一句:
“皇上今日怎么有空到长秋宫来?莫非有什么事儿要跟我商议?”
殷楚此时暴跳如雷,偏偏找不到借口发泄出来,刚刚诗经的事儿还没揭过去,他还气得心口发疼,百合就像是个没事儿人一般,殷楚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恨不能一拳朝她脸上轰去,正要开口,却看到百合又朝一旁的软榻坐了下去,她歪斜着身子,一双原本藏在裙底的小脚若隐若现的露出了脚尖来,穿着绣花鞋,可那对莲足却一下子就吸引了殷楚大半目光,让他刚刚心头的火气仿佛都泄了大半,本来想要喝斥,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最近几位哥哥提起江敏珠之事,为何你们就容不下这么一个小妇人?”几个哥哥一向不管自己女人之事,如今却频繁提起,殷楚心中埋怨又厌烦,张嘴就忍不住发火。百合自顾自斟了茶喝了一口,听到殷楚这话,眼角便挑了起来,嘴边几分冷笑:“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寡妇,如今成为了大楚堂堂三夫人之一,你不感到丢脸,我都觉得没面目见人!你几个义兄之女好歹也是你亲封的达官贵人之后,江敏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能凌驾于这些人身上,如今倒来问我为何容她不下,我又不是皇上这样好捡破烂的,什么香的臭的都不嫌弃!”
“你!”殷楚本来看到百合那双脚时,总觉得越看越喜欢,没想到百合会这样说话,心里一股无名火涌了出来,再想到百合说的话,他哪儿还不明白这些义兄们针对江敏珠是什么意思,登时指着百合鼻子就骂:“你还好意思说,後宫之中只有三位夫人名号,你既然明知如此,偏偏要将侄女们弄进宫来,你这个毒妇,你是不是想要将朕害得兄弟离心,你才欢喜?”
说得对了!百合眼皮垂了下来,‘嘭’的一声将杯子往桌上一放:
“当初可是太后说了皇上後宫空虚,说我善嫉,把着你不肯放,使得後宫如今只得元邑一人,我只是满足你娘的心愿,错了什么?你也知道大楚刚立,有多少符合条件的达官贵人之后?不拉他们的后人,我拉谁进宫去?跟长平一样,找些粉头妓子入宫来侍候你?别脏了我的名声臭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