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出身与自己不一样,她是被人千娇万宠养大的,嫁给自己肯定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难道以后要让人嘲笑她,说她嫁给了一个刽子手吗?她原本是候府的千金大小姐,现在却窝在自己这两间破草棚中,每日为自己煮饭洗碗的,看得出来她的手,以前十指就不是那沾阳春水的,现在却要做这些,她却半点儿怨言也没有,现今这样的情况已经很难堪了,以后自己真当了刽子手,她若出门,人家看她的目光,她能忍得了吗?
现在自己出门能将她锁在屋中,可是张洪义不免想到当初她才到自己家时,那会儿的她还不像现在这样凶悍泼辣,哭哭啼啼的问他,是不是要将她锁在屋里了。
原本他是一片好心,只是害怕她遭**害了,可是想到她说的那句:“我跟坐监一样了。”
此时那话言犹在耳,她说时无心,自己听着却是有意了。
不能一辈子将她锁在屋里,她不应该被这样对待的,张洪义握了握拳头,想起了叶二的话:
“……青云富贵路。”他没什么本事,可一身蛮力实在惊人,长大至今尚无敌手,他文不成,武艺虽然没正统学过,可他从小打架打到大,正规武艺不行,但跟人打架倒还将就,现在年轻不出外闯闯,莫非以后老了,就这么守在营州?
以前的张洪义从没细想过这些,他是得过且过的人。可现在倒是认真思索了,叶二说过,那邓知州是出了名的爱提拨贤才,只要他杀敌立功,只要他拼命争夺,总有一天若是能凭军功升阶,说不定也有银子能给她请个丫头侍候。
“青云富贵路……”他嘴里下意识的念了两句,开始时叶二说起这些话时,他是半点儿不考虑的,自己在家中呆得好好儿的。又有百合在。自然不愿意将她丢下出门,可现在他倒是有些犹豫了起来,张洪义思来想去半晌,也拿不定主意。只想到他若是离开。一来是舍不得。二来也怕她在家中没有半点儿倚仗遭人欺了,可让她陪自己吃苦,别说她甘不甘心。张洪义也觉得有些不甘了,思来想去半晌,百合被他翻身的动静吵醒,声音还有些迷蒙:
“什么富贵路?你是不是做梦了?”
她半睡半醒的,声音软得像麦芽糖似的,张洪义下意识的想要咧嘴笑,又怕自己笑出声把她真吵醒了,他捂了嘴,摇了摇头,反应过来她还闭着眼睛,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又连忙说话:
“没有。”她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又睡过去了。
月光洒进屋中,张洪义突然伸手摸到了怀中的那根量了尺寸的稻草,这才像是心安一般,渐渐闭了眼睛睡去了。
早晨百合起来时,张洪义早不在屋里了,他被窝早就已经冰凉,显然天不亮就出门了,锅里熬着骨头粥,显然他出门前架了柴火,这会儿木材还没烧完,锅里‘扑扑’的冒着热泡,百合忍着寒意先打了热水洗漱,又洗了碗喝了两碗粥,这才将碗筷收拾了。
这一天张洪义早早的就回了家,一回来就说年后都不干了,要在家里好好休息一阵,并说下午想要出去买些年货。
以往他一个人过年没什么劲儿,家里只剩他一个人,过年时都冷冷清清的,平时还有兄弟相陪,大过年的兄弟也有家人要陪,也不能陪他喝酒,所以往年他不买年货,也并不觉得过年有什么重要的。但现在不同了,现在家里多了个人,张洪义也不免有些期待了起来,进入任务后百合这还是第一次出门,也有些兴奋,两人吃了午饭,张洪义带了这些日子以来挣的钱出门,百合决定先将过年要买的东西买了。
营州这个地方虽然乱,可因为与外族为邻,有时也能看到一些外地的客商进入营州,看起来人流量并不少,街上并不繁华,可来往的人却多,大多数人甚至穿着各自部落的服饰,十分好认。
街上摆摊卖东西的也不少,皮毛干货的很多,倒是周百合印象中京城里摊贩卖的胭脂水粉的摊子,这里几乎看不到。
反倒是卖弹弓、匕首、皮甲的不少。大多都是由外族商人来卖的,其中一些匕首把柄上,镶嵌了不知名的宝石,朝廷对于铁类的管制并没有达到营州这里,这里太乱,一般的县衙官员根本管制不住,民风太彪悍,一般官老爷都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的,这个地方若是没点儿武器防身,恐怕不知一天得出多少乱子了,若真是强制要没收武器,恐怕会激起民怨。
百合出门时应张洪义的要求,将脸蒙着了,她虽然穿得破旧臃肿,可走在身材壮硕面色吓人的张洪义身边,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目光。
两人直接先去了布店,离过年没几天的时间,张洪义想要给她选一身衣裳,店里卖的大多是青、黑、灰三种颜色的布料,一些丝绸中倒是有粉黄、玫红的色泽,那颜色倒也好看,可是价格也贵,张洪义伸手要去摸,那店铺掌柜的不敢得罪他,可又深怕他手上的茧子将自己的丝划破了,哎哟连天的就跺脚:
“张黑子,你别摸,若摸坏了,我卖给谁去?”
“卖给谁?我媳妇儿在这,她要喜欢了,我就买了,你还怕摸坏了?”张洪义皱了眉头,脸上露出凶悍之色:“更何况你这东西若是一碰就坏,那指定是假的!我还要砸了你店铺,你给我闭嘴,一边儿呆着去!”张洪义哼了一声,那掌柜一脸的无可奈何,既怕他,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缩在角落,甩了甩手,哼了一声:“没见识!这是丝绸,摸了当然会坏,是布匹能比的吗?”
张洪义一听这话,倒是有些不信了,他小心翼翼的伸手在自己衣裳上蹭了两下,这才伸手去摸,入手光滑,确实不是他身上这种粗布面料能比的,那缎子摸上去又滑又顺,再看旁边的普通粗布,他就有些看不上眼了,颜色不好看不说,而且摸上去还扎手,他昨天摸到过百合的手腕,又看到了她露出来的小腿,那肌肤比这缎子还滑,粗布穿在她身上时,恐怕比她皮肤还要粗了。
更何况黑漆漆的颜色确实也不大好看,与这些颜色鲜艳的丝绸一比,便差了许多,他犹豫了一下,指了丝绸问:
“这多少钱一丈?”
“什么丈?这是卖尺的,这是老爷太太们才用的东西,若是你要,一尺,”掌柜的说到这儿,咬了咬牙,比出一个手势:“三十八文最少,再多就不能少了,我宁愿不卖了。”他是害怕自己喊得高了,张洪义一不耐烦之下出手抢夺,大家都是同住一条街的,这张黑子的名声营州城里又有谁不知道的?他就是个青皮小混混儿,与那几个狐朋狗友的尽干些不着调的事儿,这个价格确实是低了,可惜张洪义却不懂,在他心中,以前一丈粗布十来文已经算高了,这绸子竟要几十文一尺,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