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光亮都没有……
尹夏沫只是颤抖着闭上眼睛。
“……我知道你不会,就算明知我有多痛苦,你也不会心软。”苍白的嘴角轻轻带出一朵虚弱的笑容,“你就是这样的,夏沫,我多了解你,你的心是用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做成的,而我融化不了你……”
她的心一阵猛烈的剧痛,如同心脏正在被寒冰般的剪子一下一下地缓慢地剪开,每一片碎片都淋漓着鲜血!然而,愈是疼痛,竟愈是清醒,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声音淡淡地响在风中。
“是的,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冷酷无情,随便一个人都比我好……你来干什么,就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我来跟你求婚。”
陽光从摇晃的树叶间穿透而下。
他轻轻地微笑着,笑容温 暖而脆弱,声音缥缈却又真实。
“什么?”
尹夏沫耳膜轰地一声,流血的心底仿佛有一层一层的雾气荡开,她恍惚地望着他,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隐约的白雾中,眼前恍若展开一卷画面,有他、有她……
“我来,是在你还没有嫁给他之前,向你求婚。”
握住她的手腕,洛熙将她拉向他!他的眼珠漆黑漆黑,苍白的唇边那抹笑容轻柔美丽。被他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掌炽热滚烫,绝望窒息的气息将她重重地包围住,她竟顷刻间又心如刀绞了起来!
那样的生活……
……
是不属于她的啊……
她重重咬住嘴唇,用力试图甩开他的手,痛声低呼:
“你疯了吗?”
“也许吧……”
他的声音空荡荡的。
“夏沫,我本来是不会来的,因为我知道……我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可是,我昨天晚上做梦了……”
“梦见……我死了。”
秋日的陽光明亮晃眼。
蔚蓝的天空。
迎面而来的风将尹夏沫的面纱吹得烈烈飞扬起来,望着仿如会被风吹去的他,她的脸色比婚纱还要苍白,胸口有一口血腥气往上涌。
“我想,在我死之前,一定要把想做的事做完……你知道吗……很早很早,我就想向你求婚了呢……”树叶摇曳的光影中,他苍白的微笑被碎金子闪烁般的陽光染上温 暖的光晕,整个人却恍若是虚无的。
“你胡说什么……你怎么会死……”
她胸口急促地起伏,强自去镇定乍然涌起的恐惧。不,不会的,他只是在吓她……
“为什么不会呢?”
在树叶狂乱的摇动下,光芒变幻成陰影,洛熙又如同是被浓重的白雾包围着,美得如同六年前那个如同从画书中走出的少年,眼瞳如夜,肌如樱花,唇色如血,他的声音恍惚得仿佛是深夜从遥远幽巷中传来的洞箫: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恋的东西,就会死去呢……”
劳斯莱斯房车内。
珍恩焦急地趴在车窗上望着那站立在风中的两人,她听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也看不到夏沫的表情。
夏沫……
会不会像电影 中常演的那样,在即将举行婚礼之前,跟洛熙跑掉啊……
浑身打了个寒颤,珍恩猛地再次伸手想要打开车门出去,潘楠却再一次拦住了她,皱眉凝声说:
“让夏沫考虑清楚,不好吗?”
“不可以!”珍恩急得喊起来,“今天夏沫就要结婚了,所有的宾客都已经通知,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如果夏沫逃掉,那么……那么……”
那小澄的手术……
该怎么办……
欧辰也是爱着夏沫的,不是吗?和欧辰在一起,夏沫也会幸福的吧,那样就会是三个人的幸福,欧辰、小澄和夏沫都会幸福啊!如果夏沫冲动地毁弃和欧辰的婚约,即使能够和洛熙在一起,可是,如果小澄不在了,夏沫又怎么会幸福呢?!那将是所有人的悲剧!!
“珍恩姐……”
尹澄轻声说,目光依旧望着车窗外面的那两个人。
“只要姐姐觉得快乐,哪怕她在婚礼现场反悔,只要她可以快乐幸福地生活,那些其他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珍恩呆呆地跌坐进车座里,良久说不出话。
树叶狂烈地摇晃。
金灿灿的陽光被树叶和风打乱成破碎的光影,光芒闪动得让人眩晕,仿佛忽而是刺目白昼,忽而是黑夜陰影。
在恐惧和慌乱中,尹夏沫猛地闭上眼睛,死死握紧手指,掌心处隐约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不知过了多久,她胸口的起伏渐渐平静下来,睁开眼睛,望着他,说:
“你在威胁我。”
是吗?他在威胁她吗?洛熙茫然地自问,难道,为了挽回她,他已经连这么卑鄙的手段都在用了吗?
“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可是,没有用的。”
尹夏沫静静地说,被树叶摇碎的风声中,她的声音如针一般冰凉闪着寒光。
“因为……我爱他。”
“我爱欧辰。”
似乎怕他听不懂,她又重复了一遍,望着他霍然瞪大的眼睛,望着他迅速失血苍白的面容,她依旧死死地握紧手指,仿佛被汹涌的海水淹没,从头顶到脚趾的血液都是冰冻刺骨的。
“以前是我误会了他。曾经以为六年前养父母和小澄的车祸是他一手造成的,曾经以为房子被收走逼得我和小澄走投无路也是他一手导演的,所以我恨他,决心忘记他,永不原谅他。”
她平板地说,仿佛在讲述别人的事情。
“但是后来我知道了,那些都是误会,和他没有关系。是我错怪了他,而旧日的……旧日的感情一直存在我的心底……”
恨她吧……
然后忘记她……
就让她一人接受命运所有的惩罚和报应,就让他彻底走出她的陰影,他一定会有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