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第二学期期末了,在齐霈霈考试前,齐穆对她说自己最近比较忙,让她照顾好自己,考完试了再联系。
可等齐霈霈考试结束回了家,齐穆却没有一点消息。打他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打给他公司居然已经成了空号。
齐霈霈吃了一惊,连忙让家里的司机送她去了齐穆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齐穆从美国回来后,跟两个合伙人一起开了一家科技公司,主要开展热气球太空旅行业务,在宇宙航空飞机成为旅行工具前,让人们到达太空以及亚太空边缘高度。
齐霈霈当时就觉得这是一个无底洞。
齐穆后来也确实投入了很多,不论是金钱还是精力,但是技术上一直达不到,后来到了该实际操作的时候,又因为他们的飞行器已经超过了民用航空范围,飞行一直得不到批准。即使是这样,他也坚持下来了。
但这次,似乎是不行了。
公司的前台不知所踪,一进办公区,乱糟糟的,所有电器都没了,地上零散扔着复印纸。放眼望去,只有会议室的门关着。
齐霈霈轻轻推开了会议室的门,会议室里百叶帘全拉了下来,齐穆在一片漆黑中盘腿坐在会议桌上,眼睛直直地看着投影幕。
那是他们公司的宣传视频,记录了他们第一次点火,以及热气球升空,一直升到看见大地弧面的高度。
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还有热气球在积云上的倒影,配着《argel》很能煽动人心,有激起肾上腺素的功效。起码当初齐霈霈看的时候是这样的。
齐穆的脸被照亮,他平静地说:“我失败了。”
“我一直觉得,我的起点比爸高,绝对会比他更强,我能自己闯出来,不必靠继承……”
“上个月不是还好好的吗?”
齐穆侧过脸,看着她,“一个合伙人撤资了,有国外公司想收购技术,另一个合伙人动摇了……我就算把全部身家拿出来,也没办法在他们俩撤资后补上这个洞……”他的双手撑在身后,抬头看着天花板,躲开了投影仪的光线,沉浸在了黑暗中,“我就这么一次机会……”
“那……爸爸呢……”
齐穆沉默了一会,“我给他的秘书打电话约了午餐,你陪我一起去吧。”
齐霈霈以为父亲要狠狠训一顿齐穆的,但是出乎意料的并没有。
齐泽文五十出头,身板挺拔,衣帽永远一丝不苟,他两口喝完了咖啡,说:“只要你明白这次失败在什么地方,我的钱还不算白扔。”
齐穆没有食欲,一份意面摆在他面前根本没动,“我以为你能骂我几个小时。”
齐泽文一挑眉,“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我不会费那个精力,再说,你现在这样就是你当初轻率入局的最好惩罚。”
齐霈霈听爸爸的意思是,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觉得齐穆注定会失败。
齐穆放在腿上的手攥成了拳头,齐霈霈把自己的手轻轻放上去。
齐泽文很快吃完了这顿工作餐,擦了擦嘴,“我回去跟人事部打个招呼,你从下月开始就来上班吧。”
齐穆低头应了一声。
齐泽文又问齐霈霈,“霈霈,你是不是放暑假了?”
齐霈霈说:“对的。”
“大一?”
齐霈霈纠正他,“大二了。”
“哦……”齐泽文想了想,“正好你哥也没事了,我们去度假吧。”
齐穆一直以来顺风顺水,这次失败对他打击挺大的,整个人都颓了,每天就是赖在床上喝啤酒玩电脑。齐霈霈不得不照顾了几天,嘘寒问暖,像个小佣人一样。给自己收拾完行李,还要帮他准备,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哄上了车。
快到起飞时间了,他们的爸爸带着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人进了VIP候机室。
齐霈霈愣住了。
妈妈去世十多年,这是齐泽文第一次把女人带到他们面前来,让她不得不多想。
齐穆本来就心情不好,现在更坏了,“不介绍一下吗?爸。”
齐泽文搂着那女人说:“我一个朋友,你们叫她周姐姐就行了……”
看他的样子,齐霈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女人看不出来年龄,不是特别漂亮,但是有种温婉知性的味道,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中年男人杀手了。
齐霈霈想,当初齐穆跟她妈妈第一次见面或许也是这样吧。
那位周姐姐笑着说:“跟你们第一次见面,我准备了一点礼物,等下飞机后让张助理放到你们酒店里去。”
齐穆没说话,齐霈霈只好说:“谢谢姐姐。”
齐穆突然说:“别了,我不去了。”他拿起背包,站起来,“爸,我不会干涉你,但你也别拉着我,行吗?”
说完他头也没回就走了。
齐霈霈左右为难,“爸爸……”
齐泽文看起来有点被触怒,他冷着脸摆了摆手。
齐霈霈背上双肩包,追着齐穆走了。
齐穆似乎料定齐霈霈会跟着他出来,他没走多远。
齐霈霈抱怨说:“你也太莽撞了,爸爸多尴尬啊。”
“管他呢。”他们逆着登机的人流,齐穆揽着齐霈霈的肩,防止她被人撞到,“他爱结婚结婚,别想着先来让我们培养感情。”
“你表达的方式可以更温和一些啊……”齐霈霈说,“如果爸爸真的要再婚,立场最尴尬的可能就是我了吧……”
齐穆瞪了她一眼,“闭嘴。”
他们已经走出了人群,齐穆改为牵着她的手,“别想这个了,我们去玩吧,我给司机打个电话让他把车开过来。”
齐霈霈好像被突然电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就要把手抽回来,不过齐穆抓得很紧,她没成功。
齐穆边打电话边看了她一眼,得寸进尺的把牵手的姿势改成了十指相交。
齐霈霈原以为他说的去玩,只是看个电影吃个饭什么的,没想到齐穆连续开了七个小时的车,去了邻省的一个景点。
他们到达景区内酒店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齐穆办完入住手续,对她说:“我问了前台,他们这里六点日出,明天我们五点起来爬山去看日出。”
齐霈霈有点不乐意,哼哼唧唧:“太早了,起不来。”
齐穆带她进了电梯,“不要紧,只要记得明早给我开房门就行了,我背你上去。”
齐穆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他来敲门的时候还不到五点,齐霈霈理所当然的没有起床。他在齐霈霈的背包里找了一件卫衣,让她套在睡衣外面。然后就把睡眼朦胧、脸没洗牙没刷的齐霈霈从床上一路背到了观光缆车上,酒店前台、保洁阿姨、景区工作人员看见他们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齐霈霈头埋在他肩膀上,“快放我下来,太丢人了。”
“有什么丢人的,又不是没背过。”齐穆满不在乎地说,“来,帮我擦擦汗,快流进眼睛了。”
齐霈霈凑近,用袖子给他擦了擦,“行了吗?”
齐穆侧过脸,跟她蹭了蹭,“谢谢。”
齐霈就算再迟钝、再没谈过恋爱也明白,这是对待女朋友的态度。
有些事情不是装聋作哑就能天下太平的,已经到了必须要说破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