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爬到缆车乘坐点时,缆车还没开启,工作人员看齐穆背着齐霈霈一头的汗,就提前给他们开了。
缆车越往上光线越亮,齐霈霈把脸贴在玻璃上往下看,“是不是下了缆车还得走一段才能到山顶?太阳快出来了,但愿来得及。”
等了半天没听到齐穆的回答,齐霈霈往后一看,齐穆正仰靠着座椅闭着眼。
她坐过去,“睡着了?”
“没有。”他说,“我只是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齐霈霈心都提了起来,不敢问他在想什么。
“我想,我的内心深处其实明白这个项目凭我的能力和资源是难以实现的,但我还是加入了,因为我有退路。”他慢慢说,“如果我认真地想要反抗、在另一个领域闯出来,我不会选择风险这么大的项目。说到底,我在心里早就接受了要继承老头子的事业这一事实。这么一想,我心里反倒不难受了。”
齐霈霈控制着自己不要对他翻白眼,“要早知道乘坐缆车有这种功效,我一定早早地拉你过来,省得你那几天天天要死不活的,就知道使唤我。”
“瞧你那小气样。”齐穆捏了捏她的鼻子,“我说了这么多,居然不为我走出失败阴影而高兴,这个妹妹白养了。”
“我高兴了,在心里偷偷高兴的。”
“坏蛋。”齐穆握着她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一下。
齐霈霈脸色不自然起来,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快到了……”
齐穆好像没在意她忽然僵硬的手指,说:“最后没往公司里再投钱,还有一个原因……我二十五了,是时候开始为以后考虑了,我想要在情况稳妥的情况下向你表白,不过好像等不到了,我也不想等了。”
缆车内空间的张力让人难以承受,空气都静止了。
终点到了,工作人员给他们打开了缆车门,齐穆说:“先上山吧。”
山头成了金色,脚下是翻滚着的雾海,太阳就要从这片浓雾中探出头了。
齐霈霈对周围的景色无心欣赏,她看着前面齐穆的脚,心乱如麻。
山顶有一片瞭望台,齐穆把自己外套脱了铺在石凳上,“过来坐。”
齐霈霈站着没动,她鼓足勇气说:“我觉得,你肯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把这么多年来的兄妹间的感情错当成了可以谈恋爱的那种感情。”
“我有那么迟钝吗?”齐穆有些无奈,“高中时我就觉得挺喜欢你的,我以为真的是自己把亲情和爱情搞混了,结果出国后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会想你,做梦梦到你,把和自己告白的女生拿来跟你比较,偷偷去查了继兄妹结婚的手续,你说你已经谈过恋爱,我费了好大工夫把那个男的找出来,发现不如我优秀才放心……这些够了吗?”
齐霈霈抿起嘴。
“不够?那要我怎么表明你才满意?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
齐霈霈眼泪忽然涌了出来,“你凶什么……”
齐穆无语问苍天,“我哪里敢凶你啊,我的祖宗。”他捧着齐霈霈的脸,用拇指抹掉她的泪珠,“不许哭了,再哭我就要亲你了。”
齐霈霈赶紧收住了眼泪。
“你想得太简单了。”齐霈霈低声说,“谈恋爱总会吵架,总会分手,感情破裂之后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只有你和爸爸两个亲人了,但你是知道的,这种亲属关系很脆弱,爸爸要是再婚,我不能再待在家里。而我们要是走出这一步,以后就没办法再回到兄妹关系上了,我不想只剩我一个人……”
齐穆心软的一塌糊涂,“你对我多点信心好不好?我怎么会扔下你不管?我能说出来,就表明我已经想到了,并且确定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他轻轻抚摸着齐霈霈的后颈,“退一步想,我这么喜欢你,向你表白了,但我们一直保持现状,你觉得可能吗?只会越来越生疏吧。”
齐霈霈把额头抵在他胸口,“狡猾……”
“我没有要挟你的意思,我也不是要你现在就给我答案,我可以等,你有答案了,给我一个暗示我就明白了。”
齐霈霈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太阳在瞬间冲出了雾海,刚才还是一片粉蓝色的天空变成了湛蓝。
齐穆感觉到自己胸口有点湿润的触感,他摸了摸齐霈霈的脑袋。
“看,太阳出来了。”
齐霈霈没有抬头,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嗯……”
回去的路上齐霈霈一直不说话,只是转头看着车窗,给齐穆剩一个后脑勺。
“你的脖子还好吗?”
齐霈霈还是不看他,“关我脖子什么事。”
“我看你脖子一直扭着,应该挺辛苦的。”
遇到了红灯,齐穆停车探身过去,捏着齐霈霈的下巴让她转过来,“瞧你这小表情,跟我把你怎么样了似的。”
齐霈霈抿紧嘴,抬眼瞪着他,但没过一会就有点慌张地垂下睫毛,闷闷不乐道:“你变了。”
齐穆被她逗笑了,“我本来就是这样,只是……”他的脸慢慢贴近齐霈霈,几乎能感受到她纤长的睫毛轻轻刷着自己的脸颊,“现在不需要收敛了而已。”
齐霈霈连耳朵尖都红了,她结结巴巴地说:“绿、绿灯了……”
回到家后,齐霈霈跟后面有怪物追着她一样,迅速下车迅速上楼,把齐穆扔在了身后。
她扑到床上,脸埋在玩具熊的肚子上,咬了满口的绒毛。
无声地尖叫了一阵,忽然想起这只熊被齐穆骑过,赶紧一边“呸呸呸”一边把它扔到了沙发上。
她觉得自己又烦躁又不安,理智告诉自己赶快拒绝他最好,不然真的不能回头了,但感性又让她想要顺其自然,因为她也隐约期待那个结局。
她在床上来回翻滚,一颗心像是放进了油锅,兹拉兹拉。
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没穿鞋子就下了床,她要趁着刚刚冷静下来的头脑跟他再谈一谈,他们这样下去后患无穷。
结果她刚打开门,齐穆以一种脸贴在门上的姿势定格住了。
“……你在干嘛?”
他很快站起来,若无其事一般喝了一口手里的牛奶,又一口喷了出来,“烫——”
齐霈霈闭着眼接受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牛奶雨,齐穆惊慌失措,“没事吧?烫不烫?”
他把齐霈霈拉近了卫生间,让她坐在马桶上,用毛巾给她擦脸,一边说:“对不起啊……我忘了那杯奶是来拿给你喝的……”
齐霈霈脸上的牛奶一点点被擦干,她睁开眼睛,仰视着齐穆。
他的眼睛黑漆漆的,表情有一点懊悔,更多的是尴尬,跟白天那个处处耍帅、散发雄性荷尔蒙的他完全不同。
但是她的脑子还是乱成了一锅粥,刚才想说的什么后患无穷已经全然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