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霈霈感觉到有谁的手在她头顶轻轻抚摸。
她睁开眼,眼前朦胧的人影渐渐清晰。
“终于醒了,我的祖宗。”齐穆说,“居然能饿晕过去。”
齐霈霈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眼泪又要掉下来。
齐穆用手轻轻擦去,“好了好了不哭了,你一哭我心里难受。”
齐霈霈想要坐起来,强忍着心酸说:“你的伤怎么样?”
齐穆按住她,“你别动,我只是小腿有点骨裂,剩下的都是皮肉伤,没事。”
“你外公告诉我,你是因为车祸受的伤,真的吗?”
“等我搞清楚了告诉你,事情有些复杂。”
齐霈霈也预料到了不会是车祸那么简单,她让了半个床位,让齐穆躺上来,依靠着他的胸膛,两个人共享病痛。
她低声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齐穆没说话,低头吻上了她。
这是一个充满抚慰、疼惜意味的吻,他在说“不要担心,不要怕,一切有我”,他的怀抱一直是只属于她的温柔港湾。
最初复合,齐霈霈觉得所有磨难都是因齐穆而起,她逃不开被牵连了,而现在,那种想法已经没有了。
他们是一体的,所有磨难都要共同承担,没谁能独活。
穆闯在门上的毛玻璃隐约看见两个人躺在床上,紧紧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他的脸一下阴了,手杖在地上狠狠一敲。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气都不敢喘,恨不得能消失在这个地方。
他盯着毛玻璃上的人影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然后不客气地敲了几下门,没等里面人有所反应来就拧开了门把手。
他声音低沉:“齐穆,你还有伤在身。”
房间里柔情蜜意的气氛被打断,齐穆迅速坐起来,“外公。”
穆闯的眼神从齐穆的脸移到齐霈霈脸上,仿佛不能忍受一般皱起了眉头,又重新看向齐穆,“阿忠,把轮椅推进来!”
管家把齐穆的轮椅推到了床边,穆闯双手交叠放在手杖上,“回病房去,该做检查了。”
齐穆翘着一只腿从床上下来,坐上轮椅后看了齐霈霈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齐霈霈默不作声看着齐穆被推了出去。
管家把齐穆的双腿轻轻抬放到床上,护士来做了例行检查,等到病房里不相关的人都出去,穆闯手里握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
他用力把那份文件扔在齐穆脸上,表情肃杀。
齐穆被劈头盖脸打着了,他看了看封面上的名称。
“怎么了?”
“你还敢我问怎么了?你给我一字一句看完!”
齐穆十分听话地把那份亲子鉴定一字一句看下去,算上封皮一共四页,他连标点符号都看完了。
他合上鉴定书,“看完了。”
穆闯看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深深呼吸了几下,“你给我跪下!”
齐穆没有异议,笨手笨脚地从床上下来,忍着小腿钻心的疼跪在了干瘦的老人的面前,一只手扶着地板,分担膝盖承受的重量。
“她是齐泽文的私生女?”
“是的。”
“你都知道了,还敢结婚?”
齐穆低声说:“是。”
迎面过来一耳光,“啪”的一声,穆闯干枯的手像一块木板,扇在他脸上,比几年前那次还要用力。
齐穆垂头接受了这个巴掌,一动不动。
“这就是你不带她来美国见我的原因?”
“是的。”
“几年前齐泽文打了你,让你住院就是因为这件事?”
“是。”
“年初你割腕,并不是因为嗑药,而是因为她?”
穆闯虽然几年前说跟齐穆断了祖孙关系,可他的事情他件件都知道。
“是。”
已经远远超出了老人家能容忍的底线,他又挥起手杖,在齐穆背上狠狠抽了几下。
齐穆本来就跪不稳,被打得侧躺在了地上,蜷起来捂着打着石膏的小腿。
穆闯咬着牙:“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荒唐、见不得人的外孙!”
齐穆脸上全是汗,疼得手指都开始抖,他忍着疼,尽力用平静的口吻说:“这就见不得人吗?我又没碍着谁,也没让别人家的兄妹都来学我……至于究竟是不是荒唐……穆贤十六岁吸毒强|暴女孩荒唐吗?穆清在东南亚卖违禁药品害死多少人荒唐吗?小舅怕我拿走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竟然雇凶杀我,荒唐吗?!”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破了声,脖子上了青筋都暴了出来,半张脸上肿着手掌印,眼睛死死地看着他的外公。
房间里安静下去,只剩齐穆喘着粗气的声音。
过了好久,穆闯微微后退了一步,用手杖支撑着自己,“她知道吗?”
齐穆放松了身体,仰躺着看着天花板,无意识地带上了笑。
“怎么能让她知道……”
齐霈霈身体本来没什么问题,医生护士却围着她让她做了一通体检,直到午饭过后才被放回去。
她没管身上的病服,直接进了齐穆的病房。
病房里只有齐穆一人,有所感应似的醒了过来。
齐霈霈一走近他就发现了不对,“你脸上贴着什么?早上明明还没有。”
齐穆侧头躲开了齐霈霈的手,“冰贴而已……你早上干了什么?”
“稀里糊涂地去做了体检。”齐霈霈眼睛巡视着齐穆身体,“你把衣服解开让我看看,到底哪里受了伤。”
“都说了就是一些皮肉伤。”齐穆撩了一下衣服,齐霈霈还没看清他又放下去,“我问你,生理期到了吗?”
齐霈霈鼓起脸,“到了到了,都快结束了。”
齐穆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脸,“那就好,躺上来,陪我一会。”
齐霈霈去反锁了门,然后坐在床边脱了鞋子,“你往那边一点,不要让我碰到你的腿。”
“没事。”反正已经严重了。
齐霈霈把头发撩起来,枕在齐穆胳膊上,齐穆把胳膊一收,就将她整个搂在了怀里,鼻尖埋进了她的头发,身心的疼痛都缓解了。
齐霈霈一只手从他肩膀缓缓摸下去,摸到他胸口到腹部的纱布,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你可不能再住院了,我受不了。”
齐穆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
齐霈霈一只手扶在他脸侧,仰着头轻轻吻着他的眉眼,又微微退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要出事了?”
齐穆的脸在她手心蹭了蹭,像一只疲倦的雄兽,“嗯。”
“怎么回事?谁做的?”
“几天前纽约街头发生枪击案,不知道国内有没有这个新闻。”
齐霈霈怎么也想不到那天匆匆看了一眼的新闻,受害者竟然是他,“这么严重?”
“两辆车把我的车夹在中间,他们开枪打死了我的司机,车子失控翻了车,我的保镖也中了一枪,才醒过来……”
这些事情离齐霈霈的生活太远了,她无法想象当时的情景,手都有些哆嗦。
“……是谁……谁要置你于死地?”
齐穆与她额头相抵,“我跟你讲讲我外公这一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