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闯生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他父亲因发国难财成了富商,生意到他手上时,正处于新政府改造资本主主义商业那个阶段,他在明面上做出坚决维护新政府的姿态,在暗中悄悄转移大部分资产到了国外。后来政局动荡,当时第二任妻子的娘家作为反动分子被打倒了,他当机立断扔下她移民到了美国。
他结过四次婚,有七个孩子,齐穆的妈妈是他的长女,跟第四个妻子生的小儿子比齐穆只大两岁。
他对妻子们从来不太在意,但十分看重子嗣,控制欲也很强,不管是子女也好,孙子辈的也好,他总希望他们按照自己意愿生活。穆家家大业大,整个家族有近三十个人,但几年前他们还在穆闯的控制下一起生活在长岛区的庄园里。
以前家中每天都有门禁。家中女眷参加宴会典礼用的贵重珠宝,都是从他那里借的,用完后要还回去。几个儿媳孙媳不许有自己的生意。每逢节日,不管在世界哪个角落一定要回家。
外人只知道华裔穆家是个神秘的豪门,但没人知道这个家族一直处在大家长近乎变态的控制下。
这几年他老了,渐渐力不从心了,以齐穆公然反抗他为开始,家里的人得了讯号,都开始不服管教了。
除了已经去世的齐穆的妈妈,他有六个孩子,底下还有十几个孙子孙女,因为他的衰老都开始蠢蠢欲动。
窗外渐渐暗了下去,齐霈霈起身伸手把床头的小灯打开,又躺回齐穆的怀抱。
“所以,是穆家的人?”
齐穆摸着齐霈霈的头发,“是大我两岁的小舅……我妈出嫁前一直在照顾他,有了我以后,他就是我的玩伴,从他几次投资失败开始,我们再也没有过来往了……他曾不止一次建议外公把我妈留下的股份基金转让给他,几年前我跟外公闹了一场,那个时候我还以为外公会把那些东西送给他,结果没有,于是就有这次事故……”
齐霈霈无法想象世上真的有人会把钱看得比亲人重要,“你外公知道吗?”
“知道。”
“那你的舅舅被抓起来了没?”
“没有,外公不会让他任何一个孩子坐牢,在他的运作下,这件事被当成种族歧视者所犯的案件处理了,只抓了我小舅雇佣的杀手。”齐穆脸上虽然有笑意,但眼中是一片冷然,“他的子孙,可以被他打死,但不允许外人插手一下。”
齐霈霈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这次叫我来,还有一个原因是要见你,要在这边办了仪式喝了你的茶,才算承认你这个孙媳。”
齐霈霈搂紧了他,“我不要。”
“我猜你会是这个反应,所以没有叫你,这个家的人已经疯了……”
“我们能早点回去吗?”
齐穆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再过三四天我送你回国。”
“那你呢?”
“转让手续刚进行到一半,我还要配合警方调查,等处理好了我就回家。”
这次算是穆家几年来最大的风波了,新闻媒体都尽量淡化齐穆身份,只说是一个来美探亲的华人成为了案件的受害者之一,警察也对他很客气,来了两次,只问了当时具体情况,并不关心他有没有什么仇家。
穆家除了齐穆的小舅以外,其他人断断续续都来了医院。
齐霈霈站在床边,齐穆握着她的手挨个介绍他的亲戚。
“这个是我的表弟穆贤,今年刚上大学。”
“这位是表姐穆清和姐夫,还有他们家两个小姑娘……”
“这个是我的二舅舅……这个是我的舅妈……表妹……”
等人走光,齐霈霈说:“我觉得,他们没有你说的那么坏吧……”
齐穆很疲惫,应付那些人的明箭暗枪跟开了一天会一样累,“看不出来?穆贤小小年纪,乱七八糟的女人一大把,连儿子都有了。”
“……啊?他不是才上大学吗?”
“他十四五岁就坏的惊人了,我刚回来,他叫我去参加他的派对,嗑药吸毒滥|交样样俱全那种。”
齐霈霈迟疑地看着他,“以前呢?参加过吗?”
“大二参加过一次朋友举办的。”
齐霈霈皱起眉头,预备着随时摔门而去。
“结果差点被比我还壮的女人给上了,费了好大劲才逃脱。”
齐霈霈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赶快板起脸,“不想理你了,你差点变成人渣。”
齐穆握着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心。
那时如果他稍微动了点歪念头,在到处充满诱惑引诱的环境下,很有可能堕落成穆贤那种货色。
那么他跟齐霈霈,要么是彻底断绝关系不再来往,要么是他用了卑劣的手段将她占为己有,只有强迫她、折磨她才能确保两个人在一起。
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心意相通、毫无隔阂的拥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手扶在齐霈霈颈后,微微用力让她弯腰贴近自己,跟她蹭了蹭鼻子,“还好没变成人渣。”
穆闯重新找了一家疗养院给齐穆转了院,这里更隐蔽,安保设施也更完善,齐霈霈可以推着他去楼下散心,而不用随身带保镖了。
齐霈霈觉得齐穆的外公不是一般的讨厌她,但明显很讨厌她了,却还要让她住回庄园里去,还要让同辈人来招待她。
她接触过的穆家人都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高矜持,可在他们外公面前无一例外都是俯首帖耳,想尽办法逗他开心。
在这种环境下,齐穆和她简直是异类。
还好,齐霈霈就要回国了。
晚上的航班,齐霈霈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一回头,看齐穆正要从床上下来。
“你要干嘛?”
“帮我穿衣服,我要送你去机场。”
齐霈霈按住他,“别折腾了,有司机送我就可以了,反正你也快了对不对?”
齐穆坐在床边仰头看她,“真不用我送?”
“真不用,你在这里好好养伤,才可以早一点回家啊。”
齐穆看着她,“亲我一下。”
齐霈霈放下手里的包,弯腰扶着他的肩膀,在他嘴唇上碰了碰,“我在家里等你。”
齐穆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捏,又放开。
齐霈霈已经走到门边,齐穆叫住她,“霈霈,你想要孩子吗?”
齐霈霈十分不解地回头,“以前我就说过了啊,没有这个想法,怎么突然又问一遍?”
窗外的阳光让齐穆一头黑发虚化了,浅灰色病服的扣子整整齐齐地一直扣到下巴,他十分平静,“只是想确定我们的想法是不是一样,没事,回去吧,在家等我。”
楼下司机接过齐霈霈的行李放在后备箱,管家为齐霈霈打开了车门,黑色轿车由保镖车护送着离开了疗养院。
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战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