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妖二十年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第九十一章 死或生,仗义每多屠狗辈

    霍京,为什么会在那里?

    我有点儿意外,想要认真地思索一下,却感觉到黑暗在瞬间朝着我席卷而来。

    紧接着,我感觉到自己身处于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背后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便跌落下了山崖,整个身子都往下坠.落而去,那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疾,快得我都没有办法去思考,我这般坠落着,然后瞧见更下面的地方,仿佛有无数的脸孔在我的眼前掠过。

    这些脸孔,有的我无陌生,但是有一些人,我却是有点儿眼熟的。

    “这是……”

    “邹国栋?崔蒹侠?彭剑雄?德远大师?释小隆?天蚕真人……”

    “这是死去的人么?”

    “那么,这急速坠落的深渊,通向的地方,难道是黄泉路?”

    “那我会碰到白老头儿么?这个风趣幽默的老头,若是能够与他同行的话,路也不会寂寞……”

    急速的坠.落,我的思维仿佛陷入了停滞,思绪的变化好像从秒针变成了分针,又或者是变成了时针,显得格外迟缓,使得我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来:“如果,如果能够碰到李安安的话,我会跟着她,像条狗一样缠着,不离不弃……”

    是的,我会死死地抓住那一点点的幸福。

    我来了。

    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然而不管我如何睁开双眼去打量,都没有瞧见李安安,也没有瞧见死去的白老头儿,无数的人影在下方掠过,与我同样坠落深渊,我瞧见了更多的人,更多的脸,却依旧没有瞧见李安安,心不由得慌张起来,而在我心慌意乱的时候,突然间,我听到了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喊道:“侯子,侯子……”

    这声音十分亲切而熟悉,但却很远,仿佛在耳边,又仿佛在天边,朦朦胧胧,我几乎停滞的思维,很难去捕捉。

    那人继续喊着,我终于意识到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的话语来。

    而这个时候,我的意识方才留意到嘴唇之间,有一股凛冽的血腥气息。

    只是……

    我不是已经死了么,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感觉?

    我为什么会看到物体,听到声音,以及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以及面的血腥之气呢?

    为什么?

    为什么……

    为……

    在我感觉自己陷入无尽的黑暗,灵魂沉沦之时,突然间,有一道尖锐的唢呐声,穿越了无边的黑暗,划破空间,出现在了我的世界里:“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悲怆激昂的唢呐声在一瞬间,将我整个人的意识都给锁定住了,这种感觉,好像是醍醐灌顶一般,那种一飞冲天、一鸣惊人、气象万千、气贯长虹的气势,将我整个人都给激发,我感觉自己的浑身都在颤抖,涌现在心头的,是“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壮志豪情,以及“万类霜天竞自由”的不屈意志。

    而随着唢呐声的沉寂,悠扬的过渡之后,陡然崛起,那种轰轰烈烈、坦坦荡荡、肝肠寸断、生死相忘的情绪流,在我的心来回激荡着。

    我的心灵,仿佛接触到了某种东西,而这种东西,在毛脸和尚跟我讲“道可道”的时候,曾经出现过。

    音乐,仿佛一座跨越空间的桥梁。

    而我,也触摸到了它。

    当唢呐声吹响了第二遍的时候,我陡然睁开了眼睛来。

    天地变色,风云翻滚。

    尸山血海之间,有一个人在冲锋跳跃,所过之处,无数的血雾浮空而起,化作了无数血粒,朝着它的身集合而去,随着它身的血雾越来越浓稠,此人的气息也越来越凶悍,它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偶尔会有人站出来,与其相交,但都不是它的一招之敌。

    无数的血雾充斥天地,又融入到了它的身体里来。

    它的那股气息,已经直冲云霄,连接到了九天之去,化作一个巨大的阴影,仿佛笼罩了我们头顶的整个空……

    等等,我为何能够瞧见这个呢?

    我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我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头去。

    那是一个光溜溜的脑袋,虽然没有头发,但我却摸了个扎扎实实。

    我的头盖骨,不是给噬心魔给掀开来了么?

    它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难道是做梦么?

    不。

    我猛然回头,朝着唢呐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却瞧见身后的三米之处,站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头发凌乱,满脸络腮胡子,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显得虚弱无,仿佛风衣吹来要倒下去一般的样子。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倒下。

    不但没有倒下,而且还抓着一根泛着铜绿的小嘴唢呐,正鼓足了腮帮子,奋力地吹着。

    他吹的这曲子我很熟悉,叫做《小刀会序曲》。

    正是我刚才听到的曲子。

    这个人,我也熟悉。

    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正好看向了我。

    我开口喊道:“兄弟。”

    他看着我笑,然后吹响了第三遍的《小刀会序曲》来。

    他手的唢呐很特别,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魔性,那音乐落到了我的耳,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止不住地沸腾起来,双目越来越清明,铮亮发光,几乎陷入停顿的思维,也终于开始快速运转起来。

    我终于明白,自己活过来了。

    而我为什么能够活过来呢?

    这件事情并不难猜,在瞧见这个吹唢呐的男人那惨白的脸色,我想到了。

    人龙凤金蝉子。

    马一岙这血脉还真的不是吹,我先前脑盖骨都给掀开去了,居然还能够被他给救回来,这事儿简直是匪夷所思,但我却不得不选择接受。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