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兰誓言

作者:携爱再漂流

  你的爱只在梦乡存在,醒来,我空余泪眼。

  那温柔的秘密深藏在我的心底,永远孤寂,永远见不到光明。

  你心的呼唤,我心潮才会涌起,一阵颤栗,复归于原来的寂静。

  要是我歌唱我爱你,你休怪,休要迁怒于乐曲。

  你的爱只在歌中咏唱,歌罢,我独自哽咽。

  那痛楚的秘密深藏在我的心底,永远酸楚,永远看得到悲伤。

  世间只有一种痛楚我万难忍耐,就是发现你竟然会将我遗忘。“

  此时的广场,那歌声仿佛从祭坛、从地底、从屋宇、从黑吉丹手中的哈达、从每个人的脚下涌出。最初是极轻微的,恍如寒夜婴孩的哭泣,不断地绕成一条线,逐渐上扬、逐渐大声,最后直达天籁,明明白白地,成为一个优美如天籁之音的女子声音。

  会是谁呢?广场中有人想起迷人的茜玛,如遭死人的手爬过背脊,不禁大惊失色。

  歌声开始起伏,如泣如诉,一字字咬得清晰又凄美。

  诺桑倏地站起来,大叫:“谁?是谁?谁在这装神弄鬼?”

  还会有谁呢?能唱出这种美丽歌声的,除了茜玛,穹隆银城还没听过第二个人。恐惧的情绪一个传一个,教堂内的人都无法动弹。

  那首歌重复唱着,诺桑则派人四处搜索,但王宫、广场已成阴沉之地,天色愈来愈诡异,令人毛骨炼然。

  茜玛的歌声,加上死亡悲伤的腔调,四处回荡着,深深震撼人。云卓感觉自己像地下走来的信使,亲人唤不回、大地唤不回,死灰的脸、死灰的唇,将王宫一切的华美都冻结了。所有的人如大难临头的蝼蚁般仓惶奔逃着,只有一个红衣人镇静地往反方向指挥。云卓看到他那漆黑短发,灰色的眼珠,和那如神祗般的姿态,她凭直觉猜到那是诺桑。

  歌声如线将断,又如珍珠般散落一地,突然,贡桑大吼一声,仿佛逃命般地往外直冲。

  倏地,白天转成黑夜,真是地下的使者出巡吗?连云卓自己都惊呆了。

  她由壁上的凿痕爬到屋顶上,巍巍地站在屋脊,太阳变成一团暗红的影子,原来是日蚀,正像是来应和她这场“表演”。

  贡桑忽然头痛欲裂,他双脚不停地颤抖,随着歌声高低,他觉得自己像泅游在水中,好久不曾有过这样真实的触感,一下好舒服,一下又痛苦地快要呛死。

  歌声就在门后,他努力的拨开水,想打开那扇门,但总是意志分散,力量不能集中。不要吵!不要吵!他抓打自己的头,疯狂起来,第一个撞倒的就是新娘萨措姆。

  “贡桑,你还记得我吗?”有一个声音幽幽地说。记得!记得!请再留驻,让我捕捉!

  歌声悲凄,唱出了血、唱出了泪,贡桑打着每个横阻他的人,踩过红地毯,冲出门外,外面等待热阿冻声的人全部愕然。

  就在这一刻,天地全黑,日正当空的太阳,有个圆圆的黑影接近,再完全挡住它,只留下细微的光圈。

  “呀!女巫来复仇了!”有人叫着,忙遮住了眼睛,“灾祸要降临了!”贡桑直视着那光圈和黑影,双眸被亮光灼着,燃烧他所有的意识。

  他眼睛盲了,水中的那扇门却打开了,里面有个极美的女孩,褐色的眸子,黑缎子般的头发,静静地说:“贡桑,你,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她的唇角流血了、眼角也流血了,两地手中握着那把尚温热的刀。

  天呀!他的茜玛,他至爱的茜玛,以生命换来的茜玛,竟死在自己的刀剑下……贡桑清醒了,往事一幕幕掠过,包括那最残酷的一刻!

  他从内心最深处,迸出一声至惨至烈的哀嚎,甚至震破了自己的耳膜:“天呀!我杀了她……”看不见了、听不见了,他仍感觉得到茜玛在哭。他还有双手,不是吗?

  贡桑不发一语的拨出了腰间的刀,往自己的心脏刺去,血由口中喷出;他再踩过血,由王宫前那高高的、规则的台阶跌落,才慢慢结束他心上至狂的痛楚…… 棋茗制作

20. 2.10 烈火祭奠

  云卓低头往下看,只见狂叫的贡桑发疯地举刀刺向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连她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接着,贡桑摔下阶梯,血漫过大地,不少人蜂拥而上,仍是只有那红衣人不动如山。他用手遮着眉,抬起头,无法直视太阳,唯有面向王宫,恰巧看见黑暗中,黑纱飘飘,像忽然飞来的女巫!

  云卓吓得差点跌落,她知道此地不宜再留,也不等普泽大祭司,就径自由小道往王宫外逃去。可四周都是脚步声,云卓尽量在暗影中走动,只好先到祭司殿,再一闪,就躲入储物室里。

  她极有耐心地等,等到外面搜索的人群散去。但她还是不放心,于是默默地在内心数着时间。

  日蚀就要结束,天就要恢复光明……

  云卓晓得,没有人会比她等待得更久了,所以,她抚平黑纱、黑袍,几近无声地走出来,踏向通往西门的回廊。

  很诡异地,殿旁的圆柱移动,一个影子快速的闪过。云卓完全没有想到,竟有人比她更沉着、更有耐性。影子跟在她身后,若她曾想到回头看看,必能瞥见那红衣的一角。

  “快点!我正在四处找你!”普泽大祭司迎向她说。

  “怎么还没有跑出去,有没有受伤?”跟普泽进来的旺杰有些担忧。

  “如果可以,我宁愿烧了这里的一切。”云卓没有回答他们的话,自语。

  “格桑她们就是准备放火的,掩护我们逃走,快点吧!”旺杰拉了云卓的手,跑起来。

  月影渐渐的离开太阳,但天空没有因此变亮,王宫的西面传来浓浓的烟,遮蔽了半边天。

  “失火了!”人们奔逃高喊着。

  火“轰”地一声由回廊窜来,隔断了那个红衣人影。他沉静地往后退,不喊人也不灭火,只是眼看着古老斑驳,来不及粉饰的王宫后院陷入一片烈焰中。

  在火海另一边的云卓,以为自己告慰了姐姐痛苦不安的灵魂,却完全没想到,当她在敌人之间来去自如时,敌人却也靠她更近了。

  当惹雍错的湖水不断的拍着岸,浪扬起,又碎了,水气在岭崎的石块间氲氤成一片。若阳光够强时,可以看见风蚀水侵的一个个石洞,枉死的人大都埋在里面,她们不能水葬、火葬,只能用土掩埋,掩住他们的怨气。

  茜玛拥有的是极隐密的安息之地,林木丛丛成屏障,白天亦如夜晚。普泽大祭司采来最珍贵的雪莲花,洒在茜玛的身旁。

  她安详地躺着,仿佛沉睡的孩子,黑色的头发似乎闪着亮光,死亡又让她回到无忧无虑的平静。

  普泽大祭司在做完入土的祈祷后,冷风穿林,直直奔向远方那即将消逝的残阳。他想到贡桑那骇人的狂号,那溅血的一刀,想必是云卓唱的歌硬生生地唤起他那被迷惑掩盖的记忆。那冲击该有多可怕呀,普泽大祭司不敢去想象,只是,贡桑死了,茜玛也活不过来,两个有情人,竟落到这种下场,心酸如此,所有的哭泣都无法填满那噬人的憾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