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伊兰错愕了片刻,从善如流的发问。“你在看什么书?”
他展示了一下封面——一部帝国列为禁书的学者著作。
“那本书讲什么?”她一直很好奇。
“讨论贵族与议会对这个国家意味着什么。”
很惊悚的内容,足够让著作人上火刑柱。“你怎样看?”
“以前我认为是蛀虫。”男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眉梢微扬。“现在我认为似乎还有些特别的地方,耐人寻味。”
她避开对方的视线,问出下一个问题。“对军队的看法?”
“平民的敌人,皇帝和议会的走狗,少数贵族提升爵位的捷径。”
十分精准的概括,林伊兰自嘲的笑笑。“我的衣服和配枪?”
“离开之前由我保管,走的时候还给你。”
冷场了一阵,他扬起眉。“没了?”
她的目光掠过桌上的碗碟。“土豆汤是谁做的?”
话题突然跳转,男人怔了一下。“很难吃?”
“也许生土豆味道会更好一点。”
“说得对。”他沉默了片刻。“可惜我只会这一种做法。”
“或许你该加点香蔺草和黄油,起锅的时候放,这样不管怎么弄味道都不会太差。”林伊兰真诚的建议。
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类似尴尬的神色。“下次我会试试。”
夜静得能听见老鼠爬过院子的悉索声。
林伊兰紧紧咬着唇,伤口难耐的痒意不断刺激神经,持续的折磨令人崩溃,她忍了又忍终忍不住,摸索着试图拆开纱布。
“别动。”半边床上貌似沉睡的男人突然出声,侧头望过来。“你伤的地方不少,敷扎的时候用了最好的草药,缺点是愈合的时候很痒,挠了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林伊兰停止了片刻,痒越来越钻心。“要忍多久?”
“大约一夜。”
她呻吟了一声,确定自己没有足够的耐力。“能把我打昏?”
“你近几天昏迷和用药的次数太多,最好不要。”男人停了一下,点亮油灯半坐起来,随手抽了本书。“我替你念小说分心,尽量忍过去。”
简陋的板屋内,低沉的男声不疾不缓的诵读。
昏暗的油灯映出了清晰的侧颜,柔软的旧衬衣领口微开,淡化了锋锐的气息,看上去随意而慵散。林伊兰失神的望了一阵,痒意又占据了心神,禁不住悄悄拆开腿上一块纱布,刚揭开一角,一只手隔着被子压住她,幽暗的眼眸让她错觉自己落入了陷阱。
“你不怎么合作。”
他语气很平,却像在责备,她突然感到不自在。“谢谢,可我是军人,不在乎疤痕……”
话还没说完,阴影遮没了光,男性的气息一瞬间压下来。
温热的物体描摩着唇线,又启开齿间探进来,放肆的触探,舌尖纠缠不放,她想躲,被压在枕上无处可逃,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定住她的头不容躲避,极具技巧的吮吻令脊背蹿起一阵酥麻,几近失控感觉让人害怕。
结束了这个吻,他隔开一点距离俯视她,拇指蹭了下被吻得鲜红的唇。“如果你再犯……”
低哑的声音着蕴着警告,深黑的眼眸毫不掩饰欲望。她闭上眼紊乱的呼吸,不敢有任何动静,隔了许久,听见他轻轻一笑,拾起书又念起来。
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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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一夜过去,窗边透出了晨光。
林伊兰诧异于自己竟然忍过来,难耐的刺痒终于消失,她侧过头望向身旁。
半斜的身体倚在床头,沉睡中异常安静。闭合的眉眼轮廓极深,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修长的手压在泛黄的书页上,指间的薄茧却令人联想起握刀时的犀利……
男人静止的睫微微一动,她立刻合上眼。
过了片刻,有人替她将被子紧了一下。又过了半晌毫无动静,有什么突然碰了一下唇,仿佛手指验证触感似的划过,转瞬又消失。
药果然很有效,拆去绷带后淡红色的疤痕遍布,但已无疼痛的感觉,比想像中愈合更快。
最严重的伤在腿上,男人执起林伊兰一只脚检视,粗糙的指尖轻按。初愈的肌肤异常敏感,触碰让她极不自在,他瞧了她一眼。“恢复得很好,近两天不要沾水。”
“谢谢,我的衣服……”
男人站起身,从柜子底部启开一个夹层,拿出了浆洗干净的军装,配枪军靴一应俱在。
换下旧衬衣,林伊兰穿戴整齐扣好配枪,走出了留驻多日的矮屋,男人在檐下等着,借着屋内透出的微光打量了片刻。“你不合适当军人。”
“说得对。”林伊兰心底一黯,浅浅一笑。“可惜我只有这一种选择。”
他不再说话,转身向外走去,林伊兰随着他走过狭长的小巷,夜色掩去了军服和旁人的注意。她的体力尚未完全恢复,好在他走得不快,跟得不算吃力,转过一个屋角男人突然停住。
前方有个少年的身影,一见他们就靠过来,被男人截住,低声说了几句走回。
“潘想向你道歉。”他简短的说明,让身后的少年上前。
“对不起,我想你是个好人。”潘有些局促不安。“肖恩不信是你给了赤龙牙,可我知道是真的,我们不该那样对你,你和军队那些混蛋是不一样的,很抱歉害你受伤,萨说你差点死掉,我……”
少年抓了抓耳朵,难掩窘迫。“请原谅我们,原谅肖恩。”
“已经过去了。”林伊兰想了想又补充。“即使坏人也别让她光着身子游街,那非常恶劣。”
“不会的,黛碧见过贵族惩罚女犯人,所以……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干。我保证再不偷你的钱袋,也不让别的孩子偷。”
“那么我原谅你。”
贵族……望着得到宽恕后释然退开的少年,林伊兰默默叹息。
男人沉默了一会,淡淡的开口。
“我只送你到这,走完这条巷子是大街,随手就能雇到马车。”
林伊兰点了点头,微有一丝犹豫。“你……愿不愿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不是已经知道?”低头凝视着她,男人神情难测。
“如果你不愿说,我会忘掉。”
“那么记住吧,虽然没什么意义。”男人的笑微带嘲谑。“祝你好运。”
纤秀的身影被屋子遮没,消失于视线之外。
潘凑上来目送,男人瞥了一眼。“你跟肖恩交情最好,为什么相信我。”
“她是个好人,虽然我不懂。”没有道歉时的孩子般的无措,潘显出超乎年龄的成熟。“黛碧的妹妹把鼻涕擦在那件看起来很贵的风衣上,她一点也没有嫌恶的表情,我本以为她愚蠢又无能……没想到竟然是军人,还击到了肖恩。”
尽管庆幸,潘仍然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不把黛碧扭到警备队?那群家伙为了讨好军队,就算砍掉黛碧的手也会把钱袋追回来的,那么多金币,她居然算了。”
男人拍了拍少年的脑袋,没说话。
静了一刻,少年又开始发问。“菲戈,你喜欢她吗?”
男人没有回答。
“我从没看过你对女人这么有耐心。”潘口无遮拦,陷入了暇想。“其实她挺不错,脸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胸虽然没有乔芙那么大,但也很诱人,肖恩撕她衣服的时候我看过,绝对不是黛碧说的那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