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林家未来的继承者,必须让社交界有一定印象。”林公爵淡道。
“我以为……这次是将伊兰表姐介绍给社交界,而不是……”
林公爵略感意外的扫了他一眼,“可以一并解决,我不希望浪费太多时间。”
“或许不太合适,毕竟是伊兰表姐初次露面,这样做……”林晰的脸有些发白,在林公爵僵冷不悦的神情下坚持把话说完,需要相当的勇气。
“林晰。”柔和的声音适时响起,林伊兰侧过头打断了少年。“一会可以扶我下车?这裙子不太方便。”
“是,伊兰表姐。”冷场了一刻,林晰的声音低下来,“乐意效劳。”
马车在休瓦市政厅前停下,迎上来的是等候已久的秦洛。
帝都最流行的礼服上别着丝巾,领结打得十分完美,秦洛显得英挺而倜傥。他礼貌的问候了林公爵,又扶着林伊兰走下马车,毫不掩饰惊艳。
“真美,伊兰今晚将令所有名媛黯然失色。”
“谢谢。”林伊兰收回手,长长的睫毛覆住了榛绿色的眼眸,也覆住了冰冷的疏离。秦洛注定要失望了,今天林公爵的目的比他所预想的更为复杂。
在引领女儿踏入社交界的同时宣布林晰为家族继承人,无异于昭示公爵千金不受喜爱,更不足以在林家形成影响。即使联姻,秦洛也不可能从林家获取全力支持,这种变相的宣告,上流社会谁都能看懂。
父亲无疑是欣赏秦洛的,却又对他的野心抱有一定疑忌。
究竟是良骏还是野狼,该扶助或是箝制,唯有以时间来分辨。这样的妻子做来相当有趣,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殷勤爱语化成无尽的怨憎,彼此相视如仇敌。
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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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伊兰从侍者的托盘上拈过一杯红酒,慢条斯理的品饮。
阳台上的空气略为寒凉,缺了披肩笼罩的肩臂有点冷。这里很安静,能隔去嗡嗡的低议与闪烁的目光,甫一露面即被宣告失去继承资格的公爵小姐是个极具吸引力的话题,可以料想未来的数月都不会平息。幸好休瓦基地的高级将领承担防卫重任无法与宴,否则明日起她恐怕得休长假。
林晰随在林公爵身边熟悉各路显贵,尽职的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秦洛不知去向,大概需要一点时间抚平愤怒,在他再度回来扮演完美情人之前,她应该能清净一阵。
刚转过念头,身后的阳台门打开,传来人声嘻笑。一对贵族男女相拥而来,男人英俊中略带轻浮,女人冶艳的眉目十分眼熟,借着灯光一瞟,林伊兰诧然低唤。
“娜塔莉?”
笑声停了,两人同时望过来,娜塔莉认出了白藤长椅旁的好友,浮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怎么会在这?”
男人被打断时有些不愉快,打量后又生出了兴趣,在一旁插话。“娜塔莉,这是你的朋友?请问芳名是?”
娜塔莉笑容微收,随即又绽出一个更明艳的笑。“迪恩,我忽然觉得有点渴,你能否替我去拿杯红酒,再加几样小点心就更完美了。”
迪恩惑于娇媚的美态,一口答应,正待去又被娜塔莉扯住吻了一下,陶醉中只听佳人娇语,“点心要我最爱的马卡隆,找到了快点回来。”
柔媚的话语让骨头软了一半,迪恩几乎是飘着去了。
“马卡隆?我怎么不记得宴会中的点心里有这个。”林伊兰叹为观止。
娜塔莉收起媚态,毫不在意的轻谑。“管它有没有,只要他一时半会无暇缠着我就好,倒是你怎么会在这,我还以为看错了人。”
林伊兰解释了疑惑。“父亲选了个好时间让我进入社交界。”
“你这样很漂亮。”娜塔莉斜睨了一眼,“不过最好离我远一点,我讨厌其他女人抢走男人们的目光。”
林伊兰失笑。“真是抱歉,你尽可放心,我想以后应该不会了。”
“为什么挑这个时机,我以为令尊打算让你一辈子与社交界绝缘。”
贵族世家的少女通常在十七岁成年后,由年长贵族女性引领进入社交界,此后才能参与各类舞会,接受异性的追求,及至二十余岁仍未被正式引入极其罕见,林公爵的异常行为曾激起不少私下猜议。
灵光一闪,娜塔莉头脑反应极快。“你要结婚了?”
“你猜对了。”
娜塔莉讥道,“你父亲简直是个老古板,到这个时候才让你露面,怕你被男人迷昏了头私奔吗?”
“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与目的无关的事上。”林伊兰转了转酒杯,轻抿了一口。“这是他常用的训辞。”
“他的生命一定毫无乐趣可言。”娜塔莉不以为然的轻哼。
“我想他的生活由命令与责任组成,并以此为傲。”
娜塔莉同情的看着她。“秦洛呢?既然你们要结婚,他怎么没陪你一道出席。”
“他来了。”林伊兰的语调带上了轻嘲。“不过现在可能需要点时间克服失望。”
“什么失望?”
“我真怀疑宴会开场的时候你究竟在做什么。”林伊兰摇了摇头,心底也能猜到几分。“稍早前,我父亲宣布公爵的名号将由林晰继承。”
娜塔莉张大了嘴,半晌才喃喃道。“都怪迪恩那家伙,看我错过了什么,你父亲真狠,竟然在这种时候公布,我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是我的无能才致使父亲更换继承人,所以活该受这样的惩罚。”
“你一点也不愤怒?”娜塔莉怪异的打量。“你父亲的做法简直等于甩了秦洛一巴掌,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好受。”
“订婚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我的感受。”
“他想得到一个虐待你的女婿?我确实无法理解。”
“秦洛不会傻到那种程度。”娜塔莉的语调让林伊兰又笑了。“这是一个试验,看秦洛有什么反应,现在的他还不值得林家下太多筹码,表明态度是必要的,至于以后——谁知道?”
“别说了,口气像完全与你无关,笑容又像面具。”娜塔莉环住手臂,语气极差。“你何时变得跟假人一样,我宁愿看见你哭。”
“亲爱的娜塔莉,别对我太苛刻,我能控制的只剩这个。”林伊兰没有生气,笑容稍淡了些,“你和迪恩又是怎么回事,勋爵夫人未免太放纵了一点,你还在新婚,就算再怎样讨厌,至少也该给你的丈夫留点颜面。”
尽管不清楚勋爵夫妻二人日常是如何相处,但在皇室晚宴上公然偷情,平日的肆意不难想像,没有一个丈夫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娜塔莉冷笑,尖锐的讥嘲,“他可没力气管我,离开吸痰器汉诺根本不能呼吸,永远有三个护理围在左右,我甚至无法忍受跟他一起用餐。他还命令管家时刻报告每一笔帐目,亲自审核开支,那副样子实在令我觉得年老是一种罪恶。”
“娜塔莉!”毫不掩饰的嫌憎令林伊兰心口窒闷,“他毕竟是你丈夫。”
“对,他是我的丈夫,我比谁都清楚这令人沮丧的现实。”娜塔莉深吸一口气,“我憎恨这该诅咒的事实,憎恨我的丈夫、我的父亲、我的家族,甚至憎恨我的爱人、憎恨世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