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洗手在桌边坐下,撕下小块面包浸在牛奶中,强迫自己吞了下去。
“你不舒服?”
她忍住不适。“还好,只是没有胃口。”
菲戈蹙起眉,直到她停止进食才又道。“你可以睡一阵,时间到了我会叫你。”
林伊兰瞥了一下床。“谢谢,我不困。”
“你需要休息。”
林伊兰摇摇头,胃似乎疼得更厉害了,她微微蜷起身体。
感觉到他的接近,她再度坐直。
或许是心理作用,菲戈脸色异常难看。“去床上休息。”
“不用,我这样很好。”
菲戈不再多说,一把拉起往床边一带,直接把她摔进了被褥。
林伊兰想起来,被他按住肩膀硬压下去,低沉的声音带着濒临暴发的怒气。
“你怕什么?怕我无礼?我还不需要强迫一个不情愿的女人。”
“不是……”林伊兰被压得透不过气,想到他和乔芙可能在这床上翻滚,抑不住强烈的厌恶。“脏……”
菲戈怔了一下,怒意更盛。“贫民区没有不脏的地方!”
林伊兰被束缚在被褥中动弹不得,胃痛让冷汗一丝丝渗出,唯有闭上眼忍耐。
静默良久,一只手替她拭去额上的汗,菲戈忽然开口。
“乔芙不是我的情人,她只是可靠的同伴。对不起,我必须让你躲在这,没有别处比这里更安全又利于出入,我本不想让你遇上今天的麻烦,我以为你不可能再踏入贫民区,没想到肖恩会……他发现你的身份后很兴奋,你是最好的棋子,无论对付令尊或我,都是最好的……”
“肖恩让人时刻在基地门口监视,等你出来后诱袭,并用令尊的名字煽动仇恨,秘密聚集了一批人帮忙,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尽管我是首领,但我无法控制所有事,比如肖恩,比如人们对令尊的恨……以后记得离这里远一点,他们不是坏人,只是太过仇恨,才将敌意加在你身上。”
菲戈声音很低,轻得像耳语,望着床畔的身影,林伊兰忘记了疼痛。
“我本来不想当这个首领,休瓦太重要,基地又太强了,帝国把令尊放在这,无论我们有多少人都不可能赢得了,可有些人不这么看,认为更激烈的反抗或许能像拉法城一样获得自冶,很天真,是不是?”
拉法城是西尔国一个特例,绵久数十年的反抗耗费了帝国大量军力和财富,最终迫不得已给予自治,形成一块自成一体的土地,开创了史无前例的先河。许多城市向往成为第二个拉法,休瓦人的愿望不足为奇,但几乎很少有人能想到,毫无资源的拉法是否与休瓦本质上有所不同。
菲戈显然明白这一点,林伊兰忍不住接口。“你说的很对,既然你明白反抗是无意义的,为什么……”
他清楚她想问什么。“肖恩的父亲是我的老朋友,死前的请托我无法拒绝,他说如果是我来控制,或许牺牲的人命能少一点。”
林伊兰由衷的感叹。“你做得很好,杀掉叛徒,从基地成功盗走武器,又潜入军方全力警戒的皇家晚宴,让法官死得毫无破绽。做了这么多,却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简直是奇迹。”
“我并不想激怒贵族,他们的愤怒只会让民众流血。”
“你很理智。”
“因为令尊所统率的军队是极可怕的对手。”残忍有时也是一种威慑。
“你……不恨我?”
“对我来说,你只是伊兰。”菲戈轻摩细腕上被他捏出的青紫印痕,话语停顿了一下。“我抱你是因为……我喜欢你的身体。不是为你出身贵族或是公爵的女儿,不管你信不信,我还不至于自卑到从女人身上满足征服感。”
他的话并不动听,但奇怪的是她竟稍稍好过了一点。
菲戈又沉默了一阵,“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别嫁给那个男人,你不会幸福。”
突然的转换让林伊兰一片茫然。
菲戈抿了抿唇,下颔的轮廓有点僵。“我见过你和他在一起,市政厅外的台阶,他扶着你从马车下来。你看他的时候非常疏离,即使你在笑……伊兰,你应该设法让自己快乐一点,而不是淡漠的绝望。”
林伊兰醒悟过来,勉强笑了一下。
菲戈的眼中埋藏着无数情绪。“去求令尊给你换一个丈夫,离开军队,过贵族小姐该有的生活,别把自己压抑得太狠。”
林伊兰知道自己该感到安慰,他洞悉她的身份,没有用卑鄙的手段设计,没有用言辞羞辱打击,更没有利用她去报复父亲。她清楚这已经十分幸运,可酸涩的感觉越来越重,无论如何也忍不住泪,她只能捂住双眼。
耳畔似乎听见了叹息,一双臂膀环拥住她,不再有话语,静静的陪伴。
过了许久,她终于平静下来。
他拧了条浸湿的毛巾递来,林伊兰将冰冷的湿巾按在红肿的双眼,半晌才拿开,轻浅的笑容苦涩而伤感。
“菲戈。”
“我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神色格外温柔。
“你愿意听听……我的事情吗?”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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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林家你一定听说过很多传闻,未必尽是真实,但有一点没错,林家是一个只承认强者的家族,族长的风格历来强势无情。我父亲也是如此,他长年征战,极少留在帝都,七岁以前我几乎不曾见过,而母亲……”
轻柔的声音慢下来,林伊兰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母亲出身帝国名门,是一个真正的淑女。她喜爱文学、美食、艺术、绘画、园艺等一切令生活美好的事物,生性乐观,待人和善。她教我礼仪诗歌,亲手种花剪草,让日子丰富而精彩。只是她时常生病,多数时候躺在床上,但即使这样也很快乐,我常在她床前披着被单扮演歌剧里的角色,戴上珠宝和假发装成公主或女佣,她总会放声大笑……或许是她太过美好,在我六岁的时候神带走了她。”
菲戈把她拥在怀中静静的听。
“我很伤心,好在还有玛亚嬷嬷的陪伴,过了一年,父亲回来了。”明亮的榛绿色眼睛黯了,语气变得很淡。“我不太懂该怎样接近他,他对我也很不满意,母亲喜爱的一切他视为毫无必要。父亲换了管家,辞退好几位家庭教师,其中包括我的绘画教师。她是个亲切和霭的女人,善解人意,又擅长启发式的教导,陪我度过了母亲去世后最难受的一段日子,我不想让她离开,去向父亲恳求,但没有用。听到被解雇的时候她哭了,侍女们说她家境很差,孩子又生了病,全靠教师的薪金支撑。我很难过自己帮不上忙,临别时私下送给她一枚胸针,希望能让她好过一点。”
“胸针是母亲给我的,说等我再大一点可以戴,上面用宝石和丝绒镶成一朵蔷薇,点缀了小粒珍珠,非常精致。侍女发现它不见了,告诉了管家,管家又禀告了父亲。父亲叫我过去询问,我害怕他派人取回来,撒谎说丢掉了。那段时间我心情很糟,新的家庭教师教授的全是我不喜欢的课业,军事、击技、权谋、战争史……所有的我都讨厌,冒失的问父亲能否不学,父亲没说什么,让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