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焦灼的劝谰极其恳切,但并不足以改变林公爵的决定。
“上校想的很周到,但我喜欢省事点的做法。”秦洛还要再说,公爵已大步走开。“不必再说,这是命令。”
秦洛定在原地,脸色难看到极点。
幽黑的矿道内只有沉重的喘息和心跳。
“……菲戈……”丝丝吸气中有人开口,夹着因剧痛抽搐的急喘。“我又把事情搞糟了……对吗?”
菲戈没有回答,紧压住肖恩肋间不断溢血的伤口。
奔逃时肖恩中了枪,伤口位置不佳又失血太多,气息已经很微弱。或许仅有在这个时候,少年才会褪去强横固执的任性,脆弱的自我怀疑。
“是我的错……他们都死了……”死神徘徊在肖恩身畔,喑弱的自责模糊不清。
“是我的错,我没有像答应你父亲的那样照顾你。”事情至此,责备不再有任何意义。
“你一向我行我素,可黛碧、乔芙喜欢你……所有人都重视相信你,凭什么……”肖恩喃喃自语,越来越衰弱。“在你眼里我只是找麻烦的小孩……我想我有点嫉妒……”
单调的滴落声响在坑道,地下水和矿油积成了浅洼,浓重的血腥甚至压过了矿油的臭味。
这是一处毫无出路的死矿,矿外有数不清的敌人围困,已经到了绝境。
“他要把我们都杀了……”血涌上喉咙,肖恩咳了一下,“我害了所有人……”
几名幸存者在烟头微明的星火中等待最后的时刻。
菲戈沉默的托着肖恩,少年低弱的声音几乎听不清。
“……真希望有人能让他下地狱,是我给了那魔鬼机会……对不起菲戈……我……不可原谅……”
汩汩淌出的鲜血逐渐冰冷,肖恩的声音消失了。
菲戈正要低头触探他的颈脉,惊天地动的巨变忽然降临,仿佛一枚无形的巨手撕裂了矿道,蓝色的火光灼痛视野,世界轰然坍塌。
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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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瓦街头的炮声停了,硝烟散去,四分之一的城市夷为平地。
贫民区一片狼籍,房屋化成碎石,遍地尸骸,存活下来的人失声哭泣,在血泊中翻找亲人熟悉的面孔,在血淋淋的屠戮中崩溃。
这场交锋对军方而言极为轻松。
首先是军士喊话通令叛乱者交出失踪的财政大臣,理所当然没有得到回应,随后步兵与炮兵交替前进,遇上抵抗或路障便以炮击开路,犹如小刀切黄油般顺利,以压倒性的火力清理每一个死角,很快只剩单方面的屠杀。
城市里大量尸体容易引起疫病,在穆法中将的指挥下,一具具尸骸被士兵清出,甩上马车拖到城外焚烧掩埋,车行过的路面鲜血淋淋,渗入了粗砺的石板,多年后仍有洗不去的暗红。焚烧的黑烟遮蔽天空,日色半隐半现,像一个泣血的伤口悬在天际,昭示休瓦人不驯所付出的代价。
林伊兰不曾参与,但从其他营队士兵的谈话中推想出境况的惨烈,恐惧和忧虑如巨石压在心口,连日辗转反侧,愈加消瘦下去。
接到父亲传唤的指令,她几乎失去了面对的力气。
当耳光摔过来时她没能站稳,撞上了坚硬的桌角,温热的血自额角滑落,在精美的地毯上浸开。
耳畔嗡嗡响,辣痛的脸像要烧起来,眼前的东西似乎在摇晃,变得虚幻而遥远。父亲的脸模糊不清,定在远方一动不动。这让她略微清醒,站直了等待更可怕的风暴。
“我不懂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一字字的话语像冰又像火,犹如淬毒的剑。“你把自己变得那样低贱,给林家带来无尽的耻辱,更为了贱民背叛帝国,背叛军队,背叛你的父亲!难道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提醒我有多失败,费尽心血竟然教养出这样的女儿!”
血流到睫毛上,她闭了一下眼。
“我以为给了你足够的教育,你却为低等的欲望忘了自己是谁,像一个放荡的娼妇,沦为贱民的笑柄,令整个家族蒙羞,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头脑,让你不知羞耻到这种境地……”
“他死了?”持续良久的怒骂过后,林伊兰哑声问。
毫不意外又一记耳光落在麻木的脸颊,这次她没有跌倒,拭了下唇角溢出的血。“您……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