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她的声音仍残留着高烧后的嘶哑。
“这不足以回报您曾给予我的帮助。”安姬清秀的脸温暖而真诚。“您太憔悴了,这一阵该好好静养,中尉嘱咐您多休息几天。”
林伊兰恍惚了一阵,被子下的双手环住小腹,轻轻合上了眼。
窗畔的人沐浴着柔暖的金阳,淡漠的眼睛空无一物。
安姬暗暗叹了口气。“长官,您的信。”
没人清楚长官被将军叫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安姬不敢多问,私下却禁不住担忧,只希望家书能让长官心情稍好。
执着信的指尖被阳光映得透明,忽然一颤,薄薄的信纸没能拿住,落在了膝上。
请假超乎想像的顺利。
她的假期已全部用完,按理不复获批的可能,钟斯中尉却看也不看的签字批了病休,同时粗声吩咐。“滚回去多呆几天,回来的时候别再是这副鬼样。”
林伊兰无话可说,敬了一个军礼。
走出中尉的办公室,想起秦洛的时限,林伊兰往军营另一区走去。
训练场上一群士兵起哄嘻闹,挑动各自的长官上场较技。秦洛虽然是贵族出身,却从不对下属摆架子,时常参与游戏式的竞斗,在场上依然一派轻松,反倒是对手的中校戒慎紧张,唯恐在人前落败。
军官对阵比士兵较技更具吸引,引来无数人围观起哄。
很明显,秦洛占了上风。
中校受挫心急,更不愿输给外来对手,激烈的攻击越加破绽百出。秦洛退了两步,一闪避过攻势,侧肘一击,正中对手肩颈。中校脚下一软,臂上却被秦洛提了一把,避免了摔倒落败的局面。
几下过手动作极快,旁边的士兵多半没有看清。
中校输掉斗技,却对秦洛的手下留情心生感激。秦洛被下属笑闹着簇拥,大方的抛出钱袋请客,引起了满堂欢呼。
嘈嚷中一个士兵挤上去说了几句,秦洛笑容微收,抬眼环视场内。
目光所触尽是哗然喧笑的士兵,已找不到曾经出现的丽影。
疾病如此可怕,在极短的时间内令人衰弱到不可思议。
厚重的窗帘掩得严严实实,只余桌边的小灯,任何多余的光都会使病人难以忍受。嬷嬷完全瘦下去,苍老的皱纹爬满了脸,被褥下的身体虚汗淋淋,陷入了时断时续的昏迷。
从出生起就在左右,无私疼爱、永远牵挂她的玛亚嬷嬷,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
林伊兰跪在床边,将嬷嬷花白散乱的发收进睡帽,亲吻着干涩的手,没有悲恸,没有眼泪,没有面对垂死者的恐惧,只剩彻底的宁静。
漫长而寂静的陪伴期间,林伊兰守在嬷嬷身旁,接过侍女的工作,为昏迷中的病人擦洗身体,更换敷帕,用湿巾浸润干裂的唇,细心的护理在侧,一如幼年时受嬷嬷充满爱意的照料。
几个日升日落,她不让任何人插手,无微不至的看护,直到倦极睡去。朦胧中脸颊被温热的手触摸,她立即惊醒,反握住了枯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