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之名

作者:紫微流年

  黄金指环上镶着红宝石,衬着一圈晶亮的细钻,十分华丽耀眼。

  “不错。”

  没有赞叹没有艳羡,这不太符合以撒的期待,继而抛出更明显的暗示,“很衬你的眼睛。”

  奥薇怔了一下,突然笑了,垂睫掩住了波澜。

  或许男人都爱这类轻巧的戏言,随口一赞就让女人心花怒放,当年那枚朴实无华的绿晶石,何尝不令她欢喜。

  见她的神态有了变化,以撒心底漾起一缕微讽。

  芙蕾娜挤上来看了看,大为摇头。“这个宝石太小,颜色也不够纯净,俗气的样式一看就是老女人戴的,一点也不适合奥薇。”

  到底是公爵小姐,轻易就能辨出珠宝的优劣,以撒似笑非笑的看着芙蕾娜,放下了戒指。

  窘迫的店主很想把小女孩的嘴缝上,在一旁讪讪的解释。“这枚戒指价值80金币,它是纯金的,镶嵌的虽然不是上等宝石,装饰性却一点不差,形状和光泽根本与上等货没两样。”

  漂亮的红眸姑娘仅仅是个侍女。

  老于世故的店主轻易从斗蓬下的裙角质料上分辨出她的身份,显然这位英俊的贵族青年想来一段露水情缘,但大方到送给身份低贱的侍女首饰,未免太奢侈了。

  迥异于店主的揣测,以撒另有一番心思。

  靠胁迫令人服从很容易,收服一颗忠心却需要相当的技巧,这方面他自信胜过林晰。每个人都有弱点,女人的弱点通常更为明显,不外是对所谓爱情及珠宝的痴迷。

  完成了初步试探,以撒微微一笑,“芙蕾娜说得对,它还不够精致,我们换一家店再选。”

  带着芙蕾娜是个失误,以撒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兴奋的公爵小姐对每一件珠宝评头论足,能让她稍稍入眼的又价值奇高。他确实打算用一点亲切和适当的馈赠化解奥薇的防卫,但过份贵重礼物显然不在预计范围之内。

  以撒当即中断了浏览珠宝店,改为参观奴隶市场。

  拉法城有最古老的奴隶市场,直到奴隶法案废除后的现今,仍然保留了部分习俗。

  如今被拉到台上买卖的已经不是贫民或俘虏,而是犯有罪行的囚徒。犯人按罪行轻重定价不一,卖出的金额视为赎罪金,交纳后当场就能离开。而无人出价的则被拖上刑台,依法庭判决行刑。

  一行人处于奴隶市场拥挤的人群中,亲眼见识这一奇特的拍卖。

  有些罪行较轻的犯人被亲人凑钱赎买,另一些重罪犯无亲无故,所需的赎金又极高,几次叫喊无人问津之后,被拉到硎台上砍掉手脚或是□脆的绞死。

  拉法城处理罪犯的方式十分明晰,一切事物都是商品,一切罪行均可以赎买,生与死的微妙差别仅在于是否有足够的金币,唯一的要求是当堂付清。

  奥薇以斗蓬遮住了身旁的芙蕾娜,避免孩子看到过于残忍的处刑场面,以撒终于获得了耳根清净,与拉斐尔讨论起拉法城的量刑尺度。

  “拉斐尔,瞧那个犯抢劫罪的囚徒,处以剁手之刑,赎买金是120金币;这边的矮个囚徒是斗殴致残,处以鞭笞之刑,赎买金是100金币,你认为这代表什么。”

  被提醒之后,拉斐尔也觉察到其中的差异。“这里的法令不太合理。”

  以撒趣味的分析。“很明显,对侵犯他人财富的犯人惩罚更重,这样的定罪意味着拉法城最为保护的是个人财产,可见控制这座城市的是一群商人。”

  “凯希,杀人罪、绞首之刑、赎买金300金币。”执刑者拖出一个戴脚镣的死囚,洪亮的报出金额。

  奥薇猛然抬起头,盯住了台阶上的囚徒。

  待死的囚徒憔悴肮脏,看上去极为瘦弱,穿着一条破烂的裤子,几乎衣不敝体,完全不足以引起人群的兴趣,嗡嗡的低议仍在谈论前一个绞首囚徒的死状。

  台上的执行者喊了第二次。

  “大人!”奥薇顾不得礼仪,一把拉住了以撒。“那个人是我的朋友。”

  “你认识?”以撒有些意外的投注了一眼,虽然没有挣开她的手,声调却很冷漠。“想让我救他?凭什么。”大概先前的亲切施与太过,以致让这女人产生了错觉,竟然逾距的提出了非份之求,他或许可以满足,但必须先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

  执刑官第三次叫喊,无人问津,绝望的囚徒浑身颤抖,被无情的狱卒拖向绞刑台。

  “不。”奥薇松开了手,极轻的声音在人群中仿如幻觉。“只是想请您允许我去救他。”

  不等回答她已离开他,从人群中挤到台边。“赎买凯希!300金币!”

  “那女人疯了?”拉斐尔冷笑了一下。“她哪来的300金币,难道还指望以撒阁下替她……”

  不屑的轻蔑突然噎住了,所有人眼睁睁看蒙斗篷的女人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宝石,交到赎买官手中。

  人群鸦雀无声,难以置信的盯着价值悬殊的交易。

  “是我看错了还是她是疯了?那枚宝石最低值16000金币!”一个珠宝商失声惊叫。“卖给我吧,我替你出300金币!”

  人群轰然爆响,此起彼伏的尖叫。“给我吧!我出600金币!”

  “给我!我出3000金币!”

  “我出5000!”

  狂热的人群令局面失控,确定了宝石的价值,赎买官迅速结束了拍卖。

  狱卒打开死囚的镣铐,半羡半妒的嚷道。“滚吧混球,你真幸运,有人愿意出这么多钱为你赎命!”

  死里逃生的囚徒被狱卒一推,踉跄的摔倒,激起了一阵哄笑。

  奇迹般的场面使人群格外兴奋,仍簇拥在高台前,沸扬的低议讥笑声如浪翻涌。

  难堪和羞辱摧垮了可怜的囚徒,几次都站不起来,几乎在刺激中昏厥。

  一个年轻女人挤上高台,解下斗篷覆在死囚□的背上,不避污秽,跪下来紧紧抱住了他。

  讥嘲的声音消失了,人群突然静默下来。

  纤细柔弱的身影有一种超越凡俗的美丽,让场景变得奇异而庄严。

  散落的长发挡住了眉睫,清丽的脸庞宁静低垂,犹如一个张开翅膀的天使,翼护着绞架下的死囚。

  以撒看了一刻,淡淡的撇开眼。

  残留在腕上的汗已经消失了,似乎仍能感觉到她湿冷的手指。

  以撒下意识的抚了一下,莫名的生出了一丝懊悔。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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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干什么?”以撒在沙发上翻着书页,似乎随口而问。

  “在替那个囚犯清理一些小伤口。”拉斐尔在窗前报告。“现在开始刮脸了,她从旅店借来了刮脸刀。”

  他们所在的地方与奥薇租下的房间处于拐角的两侧,相邻的窗口宜于监看,这正是以撒选定房间的原因。

  被心爱侍女抛下的芙蕾娜攀在窗台上不高兴的嘀咕。“那个人真脏,奥薇闻不到他身上的臭味吗?”

  “我猜或许是她的情人,她照料得很细。”拉斐尔边看边猜测,忍不住询问。“芙蕾娜,你知道她哪来的宝石?居然只抵300金币。”

  公爵小姐摇头不解。“奥薇不怎么用钱,因为莎拉很节省。”

  “那男人醒了,看上去对环境有点恐惧,这可怜虫一定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头。”拉斐尔继续窥视,不忘发表个人见解。“长得倒不像杀人犯,这家伙居然连女人都怕,可能是她的红眼睛有点吓人……”拉斐尔略带幸灾乐祸的话语突然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