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陆珉忙得脚不沾地,皇帝将楚瑜遇刺的案子交给他之后,元毅便也将从山道间带回来的尸首和兵器移交至他手中,然多一句话也没留下。好几具尸体看痕迹分明已被查看过了,也不知他们找出了什么蛛丝马迹。陆珉只得又叫了仵作验了一遍,却没有得到丝毫线索。
那些刺客皆长相平凡,身上也没有任何信物。据楚家那名护送主家逃出来的护卫说,他们所使的刀法也是习武之人广传的招式,并无特别。这下倒是有些无从下手了。
眼见着三天时间所剩无几,陆珉只好求上了明机府。如今楚瑜在家中养伤,明机府的一干事务就交由元毅与孙慕德打理。这也是因明机府确实缺少人手,再找不出其他主事之人了。
孙慕德客气地接待了陆珉,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却问的是陆珉的小弟现今如何了。陆珉端着茶一时沉默了,他知道孙慕德这是在提醒他说,他陆珉还欠着明机府的人情。于是又把姿态摆低了几分,好声问着,“楚大人伤势怎样了?那些狂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朝廷命官,实在是目无王法,即使没有陛下旨意,陆某也定会追查到底。”语气中倒有几分义愤填膺之感。
“下官先替府主谢过大人了。”孙慕德一脸惋惜地说道,“只可惜现在明机府里内务缭乱,想要助大人一臂之力也是有心无力啊。”不论陆珉怎么说,孙慕德都一口咬定他们在忙着打理废太子一案,实在没有心力再调查楚瑜遇刺一事,更是不晓得有何疑点。
陆珉见孙慕德始终在打着太极,心里也有些不喜,刚想直言他此次上门的目的,孙慕德却又开口道,“听闻陆大人嫡亲兄弟的案子已经了结,判了流刑,不日就要被遣往北地的定城。下官与府主曾在定城驻扎过一段时日,那里虽民风彪悍,却并不算苦寒之地,也倒是个不错的去处。况且若是能在兵伍间立功,也还有回京都城的可能。”
陆珉忍不住叹了声气,只道,“舍弟顽劣,能保住一命已是万幸,其他的也不再强求了。”说到这,他也看明白了明机府的意思。孙慕德的话暗藏威胁之意,他的小弟逃过一死即将奔赴定州,可却难说会不会死在千里之外的北地。定州对他而言鞭长莫及,对楚瑜而言却是在股掌之间。
他也不再多说了,当即起身辞别。孙慕德见他离去后,出门叫来一个兵卫,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令他送去靖安侯府,等楚瑜清醒之后,再亲自交到他的手中。
陆珉此人只能以利益相交,不可与他论情谊,为人不太可信。他来这一遭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他们明机府可从未想着真把此事托付给刑部。楚瑜这段时日以来,先后对上前朝遗贵与废太子之党羽,早就是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然而这却不意味要做他人的活靶子,不论这次是何人出手,必然要承受动手之后的代价。
孙慕德在心里有了打算,又惦记着楚瑜的伤势,辛苦揽下了府内的大小事宜。而他以为还在重伤昏迷中的楚瑜,此刻却美人在怀,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楚瑜倒是想到了这次受伤许是会让谢家担心,但着实没料到谢如盈竟会亲自过来看她,且还哭成了泪人,直往她怀里钻。
“莫哭了,莫哭了。”楚瑜连声安慰着,她平日里单是看着谢如盈蹙眉都不落忍,更何况像现在这般靠在她怀里哭,简直不能再心疼了,连说话的语调都轻柔了下来。
谢如盈哽咽着,抬起水润润的眼眸看她,“你都伤在哪了?让我看看。”说着她便松开了楚瑜,伸手在她的身前试探地轻触着,还微微拉开了她交叠的衣襟,露出了半边锁骨。
楚瑜抬手拭去她脸颊的泪珠,低声笑道,“你还未过门呢,怎么就想着脱夫君的衣服了?”
谢如盈的脸霎时间红了,她轻唾了一声楚瑜,倒还是把手松开了,斥了声,“一身的伤还不正经。”说完她眼神中带着促狭,又在楚瑜耳边轻语了一句,“再且说了,你又不是没在我面前脱过衣裳。”
“咳……”楚瑜轻咳了一声,而后笑得停不下来,连扯得伤口都一阵阵的发疼。她难得的反被将了一军,当下无言以对,却饶有兴致地看着谢如盈,心里好笑地想着她如今说出这话来,算不算是近墨者黑了。
“我听闻你是在城外遇见了伏击的刺客,连老夫人也差点受伤,可知道是什么人派来的刺客?”谢如盈见楚瑜坚持不让她看伤处,只好作罢,转言问起其他来。
“还未查清,不过我心中已然有数了。”楚瑜说道,“我的仇家不少,但有胆子动手的不过那几人罢了。”
谢如盈一听,说话时又是怜惜又是气恼,“你既知有仇家,还不多带些护卫出门,非要给人寻仇的机会不成?你要是这般想,不如早早将婚事退了,免得我早晚做了寡妇。”
楚瑜将谢如盈揽过,让她同坐在一张软榻上,下颚抵着她的肩,轻轻摩挲着她的侧脸,“你莫担心,我可舍不得让你守寡。这次是我大意了,定然没有下一次。”她又做足了一番保证,就差指着青天立誓了,这才让谢如盈的脾气软了下来,温顺地倚在她的怀中。
“我还未问你呢,你怎么来了?”楚瑜又想起谢母临出门前莫名的几句话,分明是有意将谢如盈留下来与他说话的,便问道,“你母亲带的你出门?”
谢如盈点了点头,说道,“我求了母亲好久她才应允,只是还瞒着我爹,不敢让他知晓。”她自从听说楚瑜重伤后就寝食难安,再加上坊间将她的伤情传得离奇,更让人挂念不已。她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去看一眼才放心,于是在昨夜偷偷找了谢母,好说歹说地求了一晚上。谢母自小宠溺她,虽觉得不合规矩却还是拗不过她答应了下来,这才有今日她假扮成丫鬟上楚府的一幕。
楚瑜听着笑了笑,“你的胆子真是大了不少。”语罢,她看着谢如盈颈间的一段雪白,垂首间可见她肤如凝脂,耳后还倾散着如墨的青丝,越发显得艳姿玉骨,直教人移不开眼。便忍不住靠近轻吻了一下,谢如盈蓦然转过头看向楚瑜,两人的目光交织着,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却在此时,外间的房门传来两声轻响,将一室旖旎的打破。只听清然在外道了声,“侯爷,该喝药了。”便推开门捧着木案走了进来,小心地托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不是才喝过吗?”眼见着良好的气氛被搅散,楚瑜忍不住沉了脸色。
却看谢如盈,在听见清然声音的瞬间,就立刻起了身,三步并两步地回到了她方才搁下的漆金木盒前,低垂着头,嘴里念道,“仙鹤草能收敛止血,解毒补虚,对侯爷的伤势有益……”
清然进屋先才将药碗放下,才解释道,“这与早上的不同,是宫里的御医开的。府上的大夫也看了,说这药能让您的伤好的快些,叫我们一齐熬了送来。”说完她又不停地看着谢如盈,见她模样漂亮,又乖巧地立在一旁目不斜视,十分讲规矩,便夸了句,“这位妹妹竟还精通药理,实在冰雪聪明。”
谢如盈只好压着声音应道,“盈儿只是看过几本医术,粗识得一些,不敢说精通。”这话倒是不假,谢家书香门第藏书丰厚,她也算是从小博览群书,其中的确有几本药方医术。
“药放着便出去吧。”楚瑜以前竟没发现清然这么不懂眼色,她与谢如盈亲近,她这一个小丫鬟掺和什么。于是忙将两人的话打断,又把清然打发了出去。
等听见门扉被合上后,她这才笑着喊了两声,“盈儿,盈儿?”她倒是第一次这么叫谢如盈,以往也只听谢母喊过一次,也不知算不算她的小名。
谢如盈倒是不见羞涩,落落大方地回到她身边坐下,一手拿起药碗,朝楚瑜问道,“可要我喂你?”
楚瑜自然道,“我手上有伤,只能劳烦盈儿了。”
谢如盈勺了一匙深棕色的药汁吹了吹后喂楚瑜喝下,她靠的近也闻见了其中浓重辛涩的药味,担心地问道,“药苦不苦?我去要些饴糖来吧。”说着她正要站起,却又被楚瑜拉着坐好了。楚瑜满脸的笑,眸中带着深切的专注,她示意谢如盈接着喂,缓缓道,“不苦,这药甜似蜜糖。”
药刚喝完,就听有人敲门道,“盈儿妹妹,谢夫人要回府了,让你也快些过去。”屋内的两人一愣,谢如盈朝窗外望了一眼,见果真已过了不短的时辰了,只好再与楚瑜耳语了两句就离去。
楚瑜心下虽不舍却也没法拦着,她看着谢如盈的背影远去,默默盘算起还有多少天可以将人娶回来。
谢如盈提着裙角匆匆出门,拐角处却差点和一个丫鬟撞上。那丫鬟一身绿裙,模样也算清秀,站稳身形后抬头看了看谢如盈,接着福了福身,一声不吭地跑远了。
谢如盈也没在意,穿过了西花道,从长廊绕到了前厅里,站在了谢母身后。谢母见她回来,便与楚老夫人告辞,众人出了靖安侯府便打道了回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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