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盈被扶着在榻前坐下后,陪嫁的蓝玉与夏水也候在了两侧。案前的龙凤烛已经被点燃,火苗不时跳跃着,照亮了满室的红帷与喜字。她伸手往身后的床榻探了探,竟没摸着应当有的花生莲子等果仁,不由地攥紧了腰间的玉环。
忽而听见门扇被推开,接着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夫人,奴婢叫清然。侯爷吩咐奴婢给您送些果酥来。”说着,清然便带着几个丫鬟托着案盘走到内室,态度恭敬。
“这是千叶银丝卷和桃花蜜酥,专门令厨房做得小些,夫人用起来也不会脏了妆面。”清然举着两叠点心到在谢如盈手边,果然个个小巧精致,不到拇指大小。
谢如盈从早到晚连口热茶也没喝,这会儿自然也是饿了,略拿了两块吃下,又小饮了半碗甜汤。等用完后,蓝玉又拿了小盒口脂,半跪下身小心翼翼地帮谢如盈补了唇色。
清然刚令丫鬟把果酥撤下去没一会,就听院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又是高呼又是嬉笑,有男有女。谢如盈知道这是要来闹洞房了,心下不觉有些紧张。错乱起伏的脚步声很快到了屋外,咔一声,只听门扇被用力推开,一群人涌了进来。
“将军,您怎还慢吞吞的,新娘都等急了……”说话的是个男人,谢如盈听着声音自然猜不出是谁,只是此人称楚瑜为将军,想来也是楚瑜在军中的部下。
“快来,快来……”又是一连的催促声,听着脚步应该进来了不下十人。一时间屋内站满了人,重重叠叠的影子直直投到谢如盈脚下。
而后又听见其中一道平稳有力的脚步声正不徐不缓地走来,谢如盈不知为何十分确定这就是楚瑜,心跳也急促了起来。这时喜婆也笑着往前走了两步,躬身把木案向前递了递,木案中放着一把系了红花的如意称,“侯爷,可以掀新娘子的盖头了。”
如意称的一端缓缓地伸到了谢如盈的眼前,她刚眨了眨眼,就觉一股轻风拂过,几丝盖头上垂下的流苏扫过她的眼睑,屋内的光一下亮堂了不少。
谢如盈微微抬头,羞怯地看了一眼众人,引来一片惊呼声。只见坐在红木雕花拔步床上,身披正红嫁衣的女子,风鬟雾鬓,两道柳叶黛眉下一双美目顾盼生姿,颊生红晕,嘴若含丹。顶着满头朱翠端坐着,自有一身仪态风华,实在堪赞为仙姿玉貌。
一干军将们原先不懂为何天下女子数不胜数,楚瑜却偏偏钟情于她,如今看了谢如盈的模样才恍然大悟,这等模样的女子,恐怕谁见了都会念念不忘。这下他们也不顾楚瑜历年来树立的威严了,对着楚瑜连声起哄,要他在众人面前和新娘饮合卺酒。
楚瑜轻咳了一声,狭长的眼眸扫视了一圈,直接让军将们把才借来的胆子又给还了。他们顿时整衣肃立,与楚瑜对视了一会后,又立刻吱吱唔唔地道,“新娘也看过了,我们还是去前院喝酒吧,喝酒!”众人连忙你拉我拽,连同一起进屋看新娘的妇人们也带了出去。
“我已让婢女准备了饭菜,你先用一些,我片刻就回来。”楚瑜对着谢如盈轻声说了两句,又一整衣摆地出门待客去了。
谢如盈唤来蓝玉为她拆下凤冠,又解了厚重的嫁衣往摆屏后的隔室走去。室中摆着一只崭新的兰木浴桶,清然早已让婢女倒满了热水,又点了熏香放在一旁。
“清然,你可是一直在侯爷身边伺候?”谢如盈正在沐浴,突然抬头问了一句。
清然忙答道,“回夫人,奴婢只在松鹤院服侍侯爷,迄今不足三年。”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急急补充道,“夫人放心,侯爷的房内并无侍妾,连通房丫头也不曾有过。”
谢如盈一愣,又笑道,“你误会了,我只是看你做事体贴,这才问了一句。”语罢她从浴桶中起身,蓝玉细细地替她擦干身上的水珠,又接过清然手中的衣物为谢如盈穿上。
清然想要上前帮忙,却见另一个陪嫁丫鬟夏水也只是束手站在一侧,只由蓝玉忙活着。而自己与夫人间更没有比夏水的亲近,她怕惹了新夫人的不快,于是也只侧立在左右。
谢如盈换了一身绛红暗花褶缎裙,举手投足间轻便了不少。又简单挽了发髻,只以一支步摇妆点。
待她打扮完出来时,外间已摆好了一桌的膳食。她才刚拿起碗筷,就听屋外有脚步声传来。门外的婢女叫了一声“侯爷”,正是楚瑜推门进来了。她这一去一回不过半刻,神色却不如方才清醒了,不知又喝了多少的酒。
谢如盈正要起身上前,楚瑜却已三两步走了过来,坐在了她的身侧,又拾起她刚放下的筷子,夹了一块茄丝鱼片作势要喂她。谢如盈笑着吃了,不等楚瑜再喂第二口就拿过了双筷,说道,“我自己吃,你快去沐浴吧,身上这么浓的酒味。”
楚瑜微眯了眯眼,看了她许久才点了点头,由婢女扶着进了隔室。等热水被提进来后,几个婢女都自觉地退出了门外。谢如盈不久才用了点心,这会也没多少胃口,吃了几只凤尾饺和半碗碧梗粥后,就将筷子搁下了,用清然捧来的茶水漱了口。
她见楚瑜一时半刻好不了,就将桌前侍奉的婢女们也打发了出去,自己在屋内随意走了一圈。拔步床边有一张木雕镂花的屏风,里边搁置着她的梳妆台,只见妆奁内的珠钗首饰几乎要满得溢出来了,且样样皆非凡品。她头上簪着的步摇,也是从中挑选的,以金玉打造,颇有心思。
谢如盈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手上的翠玉镯滑了下来,卡在了半截玉腕处,衬得玉色通透的绿,肤色惑人的白。
她正收回手,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拥入怀中,一股还带着水气的暖热袭来,且伴随着清醇的沉香味。她低呼了一声,握上了楚瑜的手,埋怨道,“你怎么走路不出声,差些被你吓到了。”
楚瑜没说话,肩部和胸膛却在微微颤动。紧贴着她的谢如盈自然也感觉到了,回过身果然发现楚瑜一副忍着笑的模样,问道,“你在笑什么?”
楚瑜将脸埋在她的肩胛处,深吸了一口气,说话时有些模糊,“只觉得今日像做梦一般。”
“如盈,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今夜还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楚瑜边说着边揽着谢如盈往桌前走去,一桌的膳食已经收拾干净了,但必不可少的酒还摆着。她倒了两杯,伸手递了一杯给谢如盈,笑着说道,“我这一生所求的太多,得到的也太多,不知老天爷为何这般眷顾于我。然,我最心怀感激的,是它将你赐给了我。让我余生也有了相依相守之人。”
谢如盈眼眶一红,举着酒杯与楚瑜交扣了手腕,正要饮下,却听楚瑜问了一句,“如盈,你果真不悔?”
谢如盈动作一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差点想将手里的酒泼到楚瑜脸上,让她想想清楚她问的这是什么话。她只道,“我和你已经三书六娉,拜过高堂了。你现在这般问我,是要我悔还是不悔。”她说到最后更是气话了,“若是我说后悔了,你还要放我离去不成?”
“不放,你就算后悔也是我的人了。”楚瑜也看出谢如盈恼了,暗怪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哄着,“是我说错话了,盈儿别气。”
谢如盈娇哼了一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就要起身,“不喝了,左右我都是要后悔的,还喝甚么交杯酒。”
“好盈儿,这是我的错,是我不会说话总惹你生气。”楚瑜赶忙伸手将人拦下,又是笑脸又是赔罪,“可这交杯酒还是要喝的,不然我今晚就难眠了。”
“不喝。”谢如盈撅起嘴,娇俏又任性。
“果真不喝?”楚瑜又问了句,有意压低了嗓音,冰冷得宛如平日里训斥属下一般,引得谢如盈忍不住抬头看她。见她嘴边的笑也收了,俊美的眉眼笼罩了一层冰霜,好似也恼了一般。
谢如盈第一次见楚瑜对她这副表情,先是有些怯了,但立刻就变成了委屈,“我说不喝就不喝,你要如何?”
“我要如何,我……”话音未落,就见楚瑜一下将谢如盈横抱而起,径直朝拔步床走去,“我自然是要教训你了。”却看她神情如春水释冰,眼中含笑,微挑的眉尾还带着戏谑。
谢如盈一下就知她是被楚瑜戏耍了,在她怀里更不老实了,又咬又踹的,虽然力度不大,但还是把楚瑜折腾了一番,道了声,“小心把自己摔了。”
走到床榻边,楚瑜轻缓地将人放下,又解了层层纱帷,一室的烛光仿佛都被这绯红的床纱隔在了远处,只剩近在咫尺间的暧昧。
谢如盈也一下安静乖巧了起来,她看着楚瑜朝自己靠近,眼睫微颤,缓缓闭上了眼。紧接着就感觉唇上一软,起先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触,而后却突然闯入她的唇齿内攻城掠地,异常的凶狠霸道。按在她脑后的手力道也越来越重,让她忍不住“唔”了一声,用手抵开楚瑜。
楚瑜松了力道,却依旧在她脸上轻吻着,态度又骤然温柔下来。她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带处,示意谢如盈为她宽衣。
楚瑜沐浴之后穿了一身青衣,头发也没绾起,只以发带系在身后。现下衣裳半解,发丝也垂到身前,只显得那张脸美如清泉明月,说话时也多了一种蛊惑感,“盈儿,帮我解衣。”
谢如盈正躺在楚瑜的身下,闻言抬起了葱白的手指解开她的腰带,又寻到搭扣脱了外衣。只余一件白色的亵衣还在楚瑜身上时,谢如盈的目光突然一凝,她看到了楚瑜的肩头处,不知何时竟渗出的几点血迹。
“你的伤口出血了。”她的指尖停在了她的左肩,透过一层单衣感觉到了底下包扎的纱布。
“不碍事。”楚瑜不等谢如盈再说话,又俯身吻住了她的双唇。动作间,也脱下了谢如盈贴身的小衣,两人肌肤相贴。
她一手抱着她,另一手却抚过她的后颈往下而去。而后只闻暖帐中一阵娇喘,似哭非哭,又有安慰的低语声不时响起。红浪翻腾,芙蓉泣泪。有时似在云颠,有时又恍临地狱,神魂颠倒,满怀柔香。
案前的龙凤烛燃了一夜,天亮时才被楚瑜吹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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