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原来一向为她所不喜的沈诗兰竟然暗藏祸心,她的背后还和幽山牵扯不清。太后的心头猛跳,作为夺嫡之争中的赢家之一,她自然晓得皇帝与他其他几位兄弟间水火不容的关系。在听闻皇帝派人去毅王府拿人时,更是寝食难安。
毅王到时脸色还沾着血迹,发髻也松了大半,模样更显得潦草。他一见到太后就悲恸地道,“母后,母后求您救救孩儿吧。”
太后忙驱散了左右,亲自将毅王扶到榻上休息,紧张地问道,“是皇上要降罪于你?”
“……”毅王摇了摇头,随手拿起案边的茶盏将半凉的茶水一口灌下,而后才咬牙道,“皇上没明说要如何处置我,但是,他说要诗兰的性命……”他的眼眶一片通红,哀求地看着太后道,“母后,诗兰她虽说细作,可是她从未害过我,而且多年相伴,我也知道诗兰的为人品性,她绝不会背叛我的。母后,求您劝皇上饶她性命吧。她若是死了,那,那我便是生不如死!”
太后听着这一番话眼神越来越冷,心里却是又悲又怒,“你怎能为她要死要活的,你是大启堂堂的王爷,身上流的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血。而她,只是一个从不知名的角落里冒出来的贱婢。这样的人居然敢算计到你的头上,正该被凌迟处死。”
“母后!”毅王愤怒地站了起来,“诗兰是我的王妃,她的肚子里更有我的孩子。”
“王妃?礼部的文书都没下,她算什么王妃。至于那个孩子,就算是生下了也只会是皇家的耻辱,进不得宗祠的,倒不如早早让他去找个好人家再投一次胎。”太后根本不为所动,甚至看着毅王这般为沈诗兰发疯发狂,更恨不得现在就去了解了那个妖女。
“……”毅王垂在两侧的手微微颤抖,额间数条青筋暴起。那蟒袍下的脊梁逐渐弯曲,终于又是“咚”的一声,他直直跪在了太后的面前,“母后,算我求您了。您就当是心疼孩儿,只此一回!”
太后的眼里浮起一层水光,手指紧紧地叩在正榻的扶手上。她闭了闭眼,依旧叹道,“你怎还不知悔改。如今你自己能否全身而退还不得而知,何苦为了那个女人再得罪皇上。而且这件事关系朝政,哀家无权过问,也绝不会出手干预。”她看着垂头跪着的毅王,气已经消了大半,更多的则是无奈,“你也先别出宫了,在这陪哀家几日,等此事终了了再走。”
毅王沉默着没有回应,正当太后要把他扶起来时,他却突然站起身一甩袍袖就往外跑去,太后一愣,急忙对外喊道,“来人,快把王爷拦下。”
庭院里的宫女太监一听忙拥了上去,只是这后宫的奴才哪里敢对着毅王用真力气,就是对着一身的亲王蟒袍也无从下手。因而只能上前去挡着福康宫的宫门,可惜没两下就被毅王一把推开了,只能看着他脚步飞快地穿过了一条条宫道。
来往的宫女见毅王失了礼数一般在宫内狂奔,皆惊讶地看来,许久后才反应过来转身避视。福康宫里还有几个奉命追来的太监跟在后边,只是到了第二道宫门他们也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毅王出了后宫一路朝东德门跑去。
东德门内不久前才新建了一座府衙,一切采办皆由工部负责,全然按着修建宫殿的规程。名为明机府,与皇帝的乾元殿只隔着一条甬道。数十个满身铁甲的明机卫立在正门外,执着□□,气氛严穆,让路过的太监都不敢多瞧上一眼。
“让开,你们可知本王是谁?”毅王憋着一腔怒火在明机府门前被迫止步,他推了推面前交叉的枪杆,怒道,“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拦本王?”
守门的明机卫神色不惊,握着□□的手也不曾松开半点,只是道,“明机府之地,闲人免进。王爷请回吧。”
毅王一把攥住了说话之人的领口,鼻息粗重,威胁意味十足,“本王若是非要进,你们还要在这皇宫之内对我动手不成?你们的主子目中无人,连带着整个衙门都尊卑不分吗?”
“王爷请回!”明机卫的语气加重了一分,连带着两旁侧门前的兵卫也聚拢了过来,视线全部聚焦在毅王身上。
只听眨眼间兵刃相触发出“叮”的一声,原来是毅王突然抽出了被他扯散了胸甲的明机卫腰间挂着的长刀,又高高举起一刀劈在了挡路的枪尖上。铁器相交,一丝火光乍起,剑拔弩张的对峙中斗争几乎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却听门内的堂下传来一声低哑的喝止,“住手,宫墙之内岂能使刀枪?”
毅王一听这声音就顿住了,眼也不眨地盯着府门看,直到一个纤长的身影走了出来。她的戎甲已经换成了平日里的锦袍,腰带上一块乌木牌挂在了原本的佩刀之处,随着步伐前后微晃。长发一丝不苟地用玉冠束起,显得那张清逸的脸格外冷然。
“楚子玦……”毅王不由抬起了手里的刀,将刀锋对准了走来的楚瑜。
“王爷上门不知有何请教?”楚瑜背着手迈过门槛,站在台阶上居高看着毅王,这片刻间两侧的明机卫皆已收起□□整齐地回原位站好了。
“我问你,你把沈诗兰关在哪里了?”毅王走上前了几步,眼神尖锐地问道。
楚瑜两三步走下台阶,用手背拂开了指着她的刀尖,笑道,“王爷原来是到明机府里找人的啊,本官还以为王爷是来寻仇的,这般动静也不怕惊着了皇上。”
“本王与你的恩怨早晚会找你算清楚的。”毅王倒不是真的要在明机府的门外动手,毕竟此举对他和对沈诗兰都没有益处,于是顺势就将长刀扔在了地上,追问着楚瑜,“她到底在哪?”
楚瑜的目光在毅王头上的伤口处流转而过,若有所思地道,“王爷这么紧张,看来是有人想要沈氏的性命?她那般欺骗王爷,本官也想替王爷出口恶气呢。”
毅王的瞳孔猛地一缩,连说话都急促了不少,“皇上的旨意还未下达,她现在还是本王的人,你们明机府难道要越过皇上用私刑吗?”他多少听说过一些明机府的手段,当初□□羽中多少铁骨铮铮之人,都恨不得哭着爬出明机府的大门。而这些手段要是用到沈诗兰这一个弱女子身上,哪里还有命活。
想到这里毅王放软了脾气,退后了几步便朝楚瑜长拜道,“楚大人奉公守度,想必不会为难沈氏一介妇人。”说着他竟踢起了地上的长刀,伸手握住锋利的刀身,果断地将刀柄递向楚瑜,指缝间滚烫的鲜血汩汩流下,“至于你我之间的仇怨,就在今日做个了断吧。这刀是我亲手交给你的,不论你想如何报复我,我都绝不还手。”
毅王看着四周恪尽职守的明机卫,扬起头大声说道,“本王在此立誓,今日我的性命全在楚大人的一念之间,是死是活我都认了。此事是私人是非,皇权律法皆不得过问。”一声雷霆霹雳响起,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雨。春末仍是多雨时节,闷湿的气息沉沉地压在这京都城内,用不了多久一场雨水就会倾盆而下。
楚瑜沉默地看了毅王许久,终于是轻笑了一声。她接过了长刀,手腕一转就听毅王沉哼了一声,他还来不及松手,右手的皮肉就已然被削去了大半,才渐止的血又开始哗哗流淌。
毅王半握起右掌闭上了眼,等待着楚瑜的下一刀,然而等了许久也没听见有霍然斩下的破空声,犹豫了一会儿他便睁开了眼看向楚瑜。
却见楚瑜看了几眼刀刃处的血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而后指尖使力将这柄长刀弹飞出去,正正好穿进了那名明机卫腰间的空鞘里。
“随我来。”她说着拍了拍手转身朝内走去,毅王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跟上了楚瑜的脚步。
明机府的牢房在西侧深处,一连穿过数条石道后,才沿着隐晦不明的光线看见了一座铁门。两边的兵卫看见楚瑜忙拱手道,“大人。”
“今日押来的沈氏关在何处?”楚瑜问道。
“禀大人,在南十一号牢房。”兵卫说着打开了沉重的铁门,又从墙边取下一盏提灯在前引路。毅王前后扫视了一圈才跟着踏进地牢里,门内是长得看不到尽头的石阶,隔着十多步才有一盏灯从头顶上悬落下来,照亮了周身冰冷的石壁和铁索。
不知走出去多远,兵卫又推开了一扇门,门上盘挂的铁链发出刺耳的落地声。他把提灯放在了墙面突起的一块石头上,昏暗的光照亮了门内两侧十多间的监牢。“大人,沈氏在左侧第五间内。”
楚瑜侧身让毅王入内,说道,“只半个时辰,王爷请。”
毅王顾不上再说些什么,只等楚瑜一让开,便脚步急促地走了进去。越往里走光线越弱,左右的牢房也看不清是否有人,只有细微的铁器摩擦声。等他数到第五间牢房时,不禁有些心慌,低声喊到,“如兰?如兰?”
监内的人一听直接扑到了铁杆处,哭着应道,“王爷!王爷救我啊……”
沈诗兰依旧还穿着喜庆的礼袍,只是发髻全散了下来,借着微光才能看清她满脸的泪痕和污秽。她的手从铁杆间隙里伸出,触感一片冰凉,“王爷,是我骗了你……但是,但是孩子是无辜的,他们要伤害我们的孩子啊!”
毅王温柔地擦拭着她的眼泪,自己的眼中却也流下两行泪水。
楚瑜在地牢没待多久就先行离去了,丝毫不在意牢里的两人说了些什么。她才刚出了牢门就有一个小太监寻来,说皇帝传唤她即刻面圣。楚瑜从宽袖内取出一把短刃抛给身边的明机卫,而后才点了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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