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就见楚瑜正支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目光清亮,一看就是已醒来多时了。
“楚瑜?”谢如盈揉了揉眼,三千青丝铺散在软枕上,动作间长发被拂开,露出了颈侧的一道红痕。这道痕迹印在她白嫩修长的脖颈上十分惹眼,楚瑜看着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两下,听见谢如盈轻吸了一口气后,又忙歉意地收回了手。
“我给你上点药吧。”楚瑜轻声咳了咳,起身越过谢如盈在床榻内侧的暗阁里摸索了一会儿,找出了好几瓶药膏来。
谢如盈也坐了起来,随手撩起头发将脖颈露了出来,由着楚瑜将清凉的药膏涂在那道红痕处。她抬头看了一眼窗边的漏刻,这才惊觉时辰已经不早了,转头问道楚瑜,“你怎还不去上朝?早朝可要误了时辰了。”
楚瑜低头嗅着瓷瓶里的药,闻言时正拿起一瓶油质状的软膏沾了一些在指尖,轻轻地敷在了她的颈下。也是谢如盈抬头时,楚瑜才看见她的下颌处还有一道咬痕。而这一处委实有些严重,不仅让谢如盈原本白净的肌肤渗出了几丝血迹,甚至边缘处还泛着淤青。
始作俑者的楚瑜不禁抿了抿唇,连回答谢如盈的话时都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我这几日有假,衙门那边也空闲,正好可以陪你出门走走。”
谢如盈起身扯过折架上的外袍披在身上,径直走到铜镜前细看了看脖子上一高一低的两道伤痕,头也不回地轻哼了一声,说道,“出门,你要我这样如何出门?”
“是我的错,下次一定留意些。”楚瑜立即赔笑,她那月白的寝衣还微敞着,精致的眉目间还有着早间的几分慵懒,笑起来时却如松间轻泉、林上云岫,带着一股不知人间烟火的清隽。
谢如盈看了她一眼,又是娇哼一声,表明她压根就不信楚瑜这句话。她对着铜镜简单梳了梳鬓发,又把长发理到胸前,微微遮住了颈侧的痕迹,等回身看到楚瑜已经穿戴好后,才将早已在屋外等候的丫鬟们叫了进来。
昨日下了一连夜的雨,今早倒是放晴了。明亮的阳光透过轩窗照在了梳妆台上,让铺满了珠钗宝石的妆奁闪得晃眼。谢如盈任丫鬟梳着发髻,自己对着首饰正挑挑拣拣。她拿起一支点翠兰花钗又放下,转而又看着四蝶步摇沉思,好一会儿后却选了往日常戴的碧玉簪绾了长发。
楚瑜早就梳洗好了,她站在谢如盈身后看了许久,见此不禁笑道,“这些都入不了你的眼吗?怎么独独喜欢这支玉簪”
谢如盈依旧恼着不搭话,倒是正为谢如盈描妆的蓝玉笑着应道,“回侯爷,夫人平日里穿得素净,这配的首饰自然也不能太华丽,不然岂不是喧宾夺主了。”
“哦?”楚瑜回头看着两个丫鬟手里捧来的衣裳,青白色的底子,只边角绣着简单的水纹,果然十分淡雅素简。楚瑜虽是假作男儿,但其实也染上了不少男人的坏毛病,比如在吃穿等琐事上向来疏忽大意,今日要不是蓝玉这么说了一句,她还不曾注意到谢如盈近来在家中的打扮。
她的印象里,谢如盈一向穿的还是茶楼初见时的那身繁花烟衫,降紫色的轻纱随风飞舞,衣袖间是大片的红梅盛放,只看了一眼就能惊艳数年的时光。
“我记得你喜欢鹅黄、胭脂红和绀紫色,就是无人之时也要一身盛装,怎么现在这般轻简?”楚瑜不解地问道,抬手间拿起了一副红玉耳坠在谢如盈耳侧比对着。透亮圆润的玉质衬得她的肤质雪白,且还映出两抹娇艳的红晕,显然比她现在所戴上的珠珰好看的多。
谢如盈还没说话,心急口快的蓝玉就开始为她的主子抱怨上了,“还不是因老夫人,她说夫人的打扮没有主母该有的沉稳,怕教人以为咱们侯府好奢靡之风……”
“蓝玉!莫要胡说。”谢如盈急忙喝止,但蓝玉已把不该说的话都一吐为快了。这会儿蓝玉看着谢如盈有些动怒的神色,只好委屈地将剩下的话憋了回去,但脸上的表情犹自愤愤不平。
“……”楚瑜眼里的笑意淡了,捏在手里的耳坠发出“咔”的一声,竟是红玉突然碎成了两半。她立刻合上了手掌,好一会儿才恍若无事地将破碎的红玉耳坠扔往窗外。而后才低头看着谢如盈温声道,“不小心将你的耳坠弄坏了,横竖今日也清闲,我陪你再去挑些吧?”
谢如盈看得出楚瑜情绪不对,只是她们身边还站着好几个侍女,不是询问的好时候,因此也只好点点头应下。
她转首继续对着铜镜画着妆面,身后的楚瑜在绣凳坐了下来,看着她的背影出神。等她终于站起更衣时,又突然开口说道,“言官状告我行事无矩的折子不下百封,你是靖安侯夫人,既不纵奴作恶,也不仗势欺人。那么至少也要骄奢些,不然外人怎能看得出我们是一家的?”
楚瑜这番话让屋内的丫鬟们全部都噤了声,大气也不敢出地听着自家侯爷在往坏里教唆夫人。
“我早就说过了,母亲的话你听听就罢了,实在不值得往心里去。旁人的风言风语再多,都比不上自己活得舒畅。”楚瑜与镜中的谢如盈对视了良久,说完这一句后她就起身走出了房门。
谢如盈愣了一会,回过神时不由地扬起嘴角轻笑了几声,伸手将头上的簪子取下,又对着拿着衣裳的丫鬟道,“去换那件霞影散花裙来。”
明白过来的蓝玉也笑了起来,俯身从盒中取了梅状的花钿修饰在谢如盈额间,更显得镜中的女子妩媚动人。
楚瑜说要陪谢如盈出门,果真才用过早膳,马车就已在府门外等候多时了。她扶着人上了马车后,少见地没有一同坐下,而是出了车厢,自己骑了一匹马走在前方开道。
谢如盈半掀起车帘看向楚瑜高坐在马背上的身影,颇有些不习惯。往日与她出门时,楚瑜总是要贴着她坐,连牵着的手都不曾松开过。今日这般,只怕是早前蓝玉说的话正好撞到了楚瑜的某根心弦上,不知又让她多想了什么。
马车一路往银华楼驰去,它是京都城中制买珠宝首饰名声最大的一家银楼,连皇宫里的嫔妃也常托人从这带些新样式的珠钗。据说这银华楼背后的大东家正是宁平长公主,她作为先帝的亲姊妹地位不俗,在新帝登基后依旧荣盛不衰。
下车时谢如盈搭着楚瑜的手问道,“你可是生我的气了?我做错了什么?”她的眼睛像深水中倒映的星辰,柔静却夺目,似有似无的水光潋滟,让人一看就不由地心生怜爱。
楚瑜只以为谢如盈这是要哭了,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心绪,连忙安慰道,“不是,我没有生气,你也不曾做错事。”见这街上人来人往不适宜说话,她便半搂着谢如盈进了眼前的银华楼,也不等楼中的伙计上前招待,就从腰袋中取出一枚银锭扔了过去,说道,“在二楼寻间清静的屋子,再送些模样精致的首饰上来。”
这个小伙计在这楼里干了好些年了,自然认出了楚瑜,这位靖安侯以前可没少来,每次来还都是拿着图样要他们打制,其中有支红莲簪精巧得让他们东家都动心。他忙躬身笑着将两位请往楼上的雅间,口齿也伶俐,不住地夸道,“楚侯爷安好,这位是侯夫人吧?简直就是天仙下凡啊,小的可算是知道书里的仙姑长什么模样了。”
要不是谢如盈还装着可怜,听了这话只怕是要笑出声来了。她侧眼看着楚瑜对着那伙计交代了几句话,然后才关上了阁间的门,转身叹了口气道,“盈儿,我不是在气你。我只是不忍你因我受了委屈,我却毫不知情。这些事与我也有关系,母亲性子不好也不该由你担待着,你又何必要瞒我。”
“哎……”谢如盈坐在桌边撑着脸也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是笑着的,目光柔静,“你公务已经够忙了,我怎能还拿后宅的事烦你呢。再说这哪里算委屈,不过是依着些母亲好让她顺心罢了。”
楚瑜走到她身后将她抱住了,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好盈儿,你放心吧。”
门适时地被敲响了,屋外的人道,“侯爷,小的将珠钗都送来了,请夫人一看。”
楚瑜松开了谢如盈,开了门后就坐到了一旁。七八个人各捧着木案走了进来,案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首饰,约近百种。伙计对着谢如盈介绍了其中几样新款,又拿来一面铜镜与首饰一起呈到了她的眼前,让谢如盈试戴着看看是否合心意。
谢如盈大致看了几眼,选了几支发钗在鬓边比了比,珠光映得绣面如琼。她转头看向楚瑜,问道,“哪支好看些?”
“都好看。”楚瑜的目光从她的脸颊慢慢转移到木案的首饰上,摆了摆手对伙计道,“不用试了,这些都要了。”
“是!”伙计立马笑着应下,又赶紧让人将数盘木案上的首饰都收起,依着惯例说道,“小的马上派人送去府上,侯爷与夫人回府后就能看到,若有不合心意的还可退回银华楼。”说完他就带着人出去了,脚步轻得好似生怕扰了阁内的贵客。
“侯爷好大的手笔。”谢如盈起身走向楚瑜,纤腰作莲步,皓腕挽薄纱,一颦一笑间又是清纯又带媚态,引得人转不开眼,“这可就是所谓的奢靡之风?”
楚瑜肩膀微抖,笑了好一会儿才拽过谢如盈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打量了她娇艳的妆容,退而求其次地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笑道,“还不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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