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将此事托给谢氏能行吗?她只答应替咱们问问,可没说一定会帮呀。楚侯爷若是不答应,咱们还是见不到沈诗兰啊。”玉秀从隔帘后边说着边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木案,案中放着一只小巧的绣花荷包。
沈婉轻轻拿起荷包,神色沉静地道,“沈诗兰虽是人犯,但皇上又无明旨说不许旁人探视。再则本宫是送保胎药,那个孩子到底也是皇家的血脉,于情于理都应该会准许的。”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荷包,从里边拿出了一张折成三角的符纸,对着烛火来回翻看。
“这符真的有用吗?”她凝眉问了一句,这符纸用朱墨画着繁密的纹路,闻着还有一股松香味。
“娘娘,宁可信其有啊。”玉秀小声应道,“这神婆在塬地是出了名的,听说凡是在她那里求了符的人,回去后就没有不如愿以偿的。咱们就拿这转生符试一次,若是不成也没有损失。若是成了,真让娘娘怀上皇子,那娘娘可就为皇上诞下皇长子了。”
沈婉听完眼里浮起笑意,一只手不觉地覆盖在小腹上,语气也颇有些迫不及待,“保胎药可备好了?你到时将符水掺进汤药里,一定要亲眼看着沈诗兰喝下去。”
“是,娘娘。”玉秀奉承地笑道,“娘娘不必担心,依奴婢看这回老天爷也站在您这边呢。”
“怎么说?”沈婉将符纸放回了荷包里,视线却仍紧紧地盯着,深红的蔻丹压在了细密的绣线上。
“神婆说转生符要找一个怀了男婴的妇人,只要她喝了符水,等她死后,孩子就会投生到娘娘的肚子里。而沈诗兰不仅腹中有子,而且离死期也不远了,怎么看她都是老天爷送给娘娘的机缘啊。”毕竟沈婉身处深宫,轻易离不开宫闱。而转生符要想起效,就必须得找一个将死的孕妇,先不说这人有多难找,且这个孕妇肚子里的要是个男孩,这对她而言更加不容易。可现在一个沈诗兰就明晃晃地摆在眼前,太后亲口说要取她性命,因此还无须沈婉自己想法子动手了结,这如何不教人动心思。
沈婉入宫侍奉皇上多年,膝下却只有两个公主。虽身居贵妃之位,但仍唯恐着自己红颜消逝、恩宠不再。在这后宫里只有孩子才是倚靠,也只有生下皇子,她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如今的位置上,甚至敢去肖想更高的位子。她为此不知拜了多少神佛,请了多少座送子观音。如今也是她一片诚心求得上苍显灵的时候了。
“可见她的孩子也有老天爷的怜爱。在沈诗兰的肚子里,他至多是一个世子。而在本宫的肚子里,他的将来才是不可限量……”沈婉的话到此停住,未尽的言语中犹能听见一片昭然野心。
谢如盈一路走至宫门下,远远地看见了守卫森严的东德门,披着甲胃的御廷军列在两侧,一一查看着出入宫门之人。由于东德门离皇帝召见文武百官的乾元殿最近,因此也是四座宫门中往来人数最多的一处。
她正要往前走去,突然眼前冒出来一名小吏,头带文人帽,一身八品小官的打扮,对着她长身一拜,说道,“下官拜见靖安侯夫人。”
谢如盈朝他细看了几眼,见他并非是熟识的面孔,疑惑地问道,“你怎知我是谁?”
小吏讨巧地笑了笑,说道,“是府主大人吩咐下官在此等候夫人的。大人说在未时后申时前要出东德门的人中,模样最似九天仙姑的就是侯夫人。下官盯了半个时辰的宫门,现下瞧着您应该就是夫人了。”
谢如盈不禁失笑,掩着绣帕心想,“真是胡言乱语。”
她笑着问道,“楚……你家大人要你辛苦等我是有何吩咐?”
“大人不曾细说,只说看见夫人后就前去告诉他一声。”说着,这小吏又长拜了一回,往后退了两步,道,“劳烦夫人静候片刻,下官这就去向大人回禀。”
“好。”谢如盈点了点头,看着小吏脚步急促地朝明机府跑去。
此处距明机府不远,依稀可看见府门前绿荫深深的草木。一棵高大的松柏屹立在朱墙的西侧,看着像极了松鹤院中的景色。
她等了没多久,就看见楚瑜的身影出现在甬道里,唇边带着熟悉的笑,一只手背在身后,正朝她急步走来。
“这般早?我还以为沈贵妃要留膳呢。”楚瑜走到她的跟前,话还没说完,就将身后握着拳的手放至她的面前,笑着问,“你猜猜这是何物?”
谢如盈本是笑着的,但听到“沈贵妃”三个字时笑意突然淡了。只因是低着头,神情才未被瞧见。她垂眸看着楚瑜的手,而后摇了摇头道,“我猜不出,是什么?”
“送你的玉印。”楚瑜张开了手,只见她手心里躺着一枚拇指大小的印章,翠碧通透的青玉,内里还有一缕如轻烟般的白纹。印面以阴文刻字,顶端还系着红穗流苏,十分雅致。
谢如盈接过了玉印仔细看了看印面,刻痕的走势与力法都不像是大家手笔,她又看楚瑜眉梢间的得意,于是了然道,“这是你做的。”
楚瑜轻笑了一声点头,还不等她开口,就听谢如盈紧接着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这块好玉料。”
“……”楚瑜的神色顿时委屈了下来,她拿回玉印在谢如盈眼前晃了晃,说话间还有些不服气,“我的手艺虽比不上名家,但也算是出众的。你可知明机府的腰牌是出自谁手?”
明机府上下都配着一块腰牌,巴掌大小的乌木牌子,刻着玺印以证身份。平日里明机卫常出入侯府,主人家出行时偶尔还会跟随在左右,不论何时腰间都挂着这牌子。所以谢如盈对明机府的腰牌也有些印象,这时候提起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与这玉印的手法有些相似,想来也是府主大人的手笔吧。”
楚瑜眯了眯眼,伸手在谢如盈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叹道,“当初皇上可是用私印才换得我的一枚木制图章,明机的乌木牌也是连其他衙门的人都眼热的很……”
她再看向手里的玉印,边说边摇头,“没想到,唯独我家的侯夫人看不上。哎,既然你不要,那不如砸了吧。”说着,她就半抬起手腕,作势要将它扔掷在地。
“别啊,我可没说不要,你不能砸。”谢如盈忙握住楚瑜的手,从她的掌心里夺过印章,再一抬头,正好看见了楚瑜浸满笑意的眼眸。她的眼里半是温柔半是自得,清晰地倒映着眼前佳人脸上紧张的神色。
几个宫人从她们身边匆匆而过,不少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谢如盈这才意识到她们还站在宫道上,这般打闹实在是失礼,于是慌忙低下头拉着楚瑜往宫门外走去。
楚瑜的嘴角仍挂着遂心的笑,目不斜视地看着谢如盈绯红的耳廓,说道,“看来我的手艺还是能够打动夫人的,想练出气候也是指日可待呀。”
“快别说了,这么多人呢。”谢如盈已经羞红了脸,两片红晕浮在脸颊上,显得格外娇怯。她见御廷军上前连忙示意楚瑜住嘴,仿佛生怕她在说出什么私密的话来让人听见。
她们才走了两步,就听两旁一众的兵卫喊道,“参见将军。”
楚瑜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好生值守,切勿大意。”之后便出了皇城,随着谢如盈一同上了自家的马车。
厚重的车帘缓缓放下,将外界的声音与光线隔绝了大半。京都城的街道开阔平坦,马车赫然华贵的外表也使得路人纷纷避让,因而一路也无甚颠簸。
谢如盈侧身轻靠着楚瑜的肩侧,指尖把玩着玉印,犹豫了许久才说道,“今早在长街受惊的那辆马车里原来是沈贵妃的人,一个是她宫里的小太监,另一个是她的贴身宫女。”
楚瑜正闭着眼休息,闻言眉尖微挑。
“她今日与我相见说是要替他们二人道谢,可却两三句话将此事带过。言语间又总提往事叫我回忆旧情,之后就有事求我帮她。”
“何事?”楚瑜睁开眼便看到谢如盈眼中满满的纠结,眉间莫名蹙起,娇嫩的下唇也印着一道浅浅的咬痕。她颇有些不解,又追问了一句,“什么事能让你这般困扰?”
“她想给沈诗兰送保胎药,求我让你通融一下。还列出了诸多理由,就差直接给我跪下了。”沈婉说是为人母之心,又说怕孩子有恙会使太后与毅王离隙,也是为给皇帝分忧。然而种种说辞谢如盈却是一个也不信。她与沈婉相交甚久,早知她的为人本性。沈婉绝非是亲善无私之人,她给沈诗兰送药,也不知藏有什么隐情。
“那就让她送吧,沈氏如今罪名待定,她的孩子如何处置还未下定论,送个药也无妨。”楚瑜伸手在她的额间揉了几下,温声道,“莫要费神多思了。”
谢如盈深吸了一口气,闻着楚瑜身上清淡的冷竹香闭上了眼,心道,“最好只是送碗药,不要生出其他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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