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

作者:天下归元



    只是睡也有睡的章法,一半人坐在外,一半人睡在里,纳兰述在中间,所有人武器在右手边,马在身侧,一翻身就是迎战状态。

    人都躺了下来,纳兰述四面望望,唉,一群泥塑木雕,怎么就没人问我,为什么不追,要在这里等呢?

    胸有妙计却没人捧场的滋味是很不爽的,纳兰述沉吟半晌,对蹲在他对面啃骨头的幺鸡道:“幺鸡,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不追呢?”

    幺鸡一偏头,扯下一块连筋的肉——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这么话痨呢?

    “那人故布疑阵,想让我以为他还是往燕京去了。”纳兰述深沉地道,“但其实,他折返回去了。”

    幺鸡利齿一亮,咯嘣一声咬断脆骨——哦这骨头好香。

    “那我为什么不回头去追呢?”纳兰述庄严地问。

    幺鸡剔着牙缝——你为什么就不能闭嘴呢?

    “不用追,他的根本目的地还是燕京,折返回去不过还是故布疑阵,回去顶多一小截路,他还是要回到这里,这是去燕京必经之路,在这里守株待兔,比傻傻跟在人家后面吃灰跑冤枉路可能还被甩掉要好得多。”纳兰述击掌,满意微笑。

    幺鸡丢下骨头,懒懒翻了个身——唉,好饱,睡觉。

    纳兰述萧索地坐在树前,对着一地屁股对着他睡得七歪八倒的同伴,遥遥望着来时的那条路,造型十分的凄凉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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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马扬蹄,翻泥掀石,一路尘土滚滚在后,一个臀部颠颠在前。

    男人的臀部。

    君珂被横放在马上,那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用一根带钢钩的皮索将她固定住,然后便不管她,任她在马背上上下颠簸,骨头吱嘎作响。

    那人坐在她身前,快马驰进中身板依旧笔直,按那身线去砌墙估计都不歪,这人肩宽细腰,锦袍玉带杀出劲健有力的腰部弧度,利落中透出不妥协的刚硬味道,一个背影,也是满满男子魅力。

    不过君珂现在可没心情去欣赏别人的雄性荷尔蒙,她沉浸于自怨自艾的悲催情绪中,和人打架飞过墙头居然也能因此被掳,这混账一看就妄自尊大自以为是,问也不问便判定她是红门教姑,等她得脱自由,她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

    省略号里充满不良暴力镜头,君珂表情阴森,笑容越看越像翻版戚真思。

    前面驱驰的人似乎觉得她因为马的颠簸总是撞到他后背很讨厌,头也不回将皮索扣子扳了扳,捆得更紧了些,君珂给勒得胸闷,心里大骂这混账太不人道,不知道少女的胸需要保护,最经不起暴力的摧残吗?

    她亮着雪白的牙,打量着身前冷漠像雪山,从头到尾都没认真看过她一眼的人,想着用什么方法报复一口……等等,一口?一口!

    君珂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用力地磨了磨牙,嚓嚓嚓,磨利点。

    前方一条水沟,不远处几株树,骏马扬蹄越过,身子一颠,君珂向前一冲。

    男人的后腰正在眼前。

    嘿嘿,我来也!

    脸和后腰接触的一瞬间,君珂头一偏,闪电般咬住了对方的袍子。

    她咬得很技巧,咬紧了衣服,却没有触及皮肉,那男子感觉灵敏,只觉得后腰被什么东西扯住,还以为是被马鞍上的装饰物或者皮索上的钢钩,勒缰停马查看,还是习惯性看也不看,打开钢钩抽出皮索,伸手就准备将君珂给扔下去。

    君珂等的就是这一刻。

    扬头,咬紧,一甩,用出十分的腮帮力气!

    “嗤啦。”

    一大片靛青锦缎唰地扬起,还夹带着一片霜白绫的布片,在风中呼啦啦地扇,像一只得意招摇的手。

    那只招摇的手,将属于锦袍主人的身体秘密,毫不客气展现人前——破口处,从腰到臀,小麦色健康光洁的肌肤,微光一闪。

    君珂这一口,狠狠撕掉了那男子腰下半个臀的衣物……

    某人瞬间凝固,那么反应隼利的一个人,竟然愣在了当地,连遮羞都忘了。

    护卫们发出惊呼,欲待抢上,却在接触主子目光的那一霎,忽然惊觉自己看到了这世上最不该看的一幕,遭遇了这世上所有主子都忌讳下属看见的场景,纷纷面色死灰,迅速转头。

    滚倒在地的君珂微笑——这叫恶有恶报,如果你好好放我下来,不用那么大力气扔我,你的袍子不会因为拉扯之力过大撕这么惨,你尊贵的臀不会被人看光。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人要厚道,孩纸。

    她在地下的角度上望,此刻才看见对方的脸,那难以描述的神情倒也罢了,眉目却让她怔了怔。

    那个被剖的?

    真是冤家路窄。

    君珂可不认为这种人会记得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这种人一看就高高在上,予取予求惯了,保不准认为全天下救他命是应该,不救他命那叫该死,救他命剖他腹那叫以下犯上,没谢她救命之恩还得先追究她“擅剖肚皮居心叵测”之罪。

    不得不说君姑娘在大燕王朝摸爬滚打近一年,对这世道民情人心已经有了初步的把握和概念,她所揣测的纳兰君让的心态**不离十,只不过纳兰君让要追究的不是“擅剖肚皮”,而是“擅留丑疤”之罪而已。

    此刻的纳兰君让,自然没心思去想到君珂那么多,衣服被扯的那一刻,这铁石般不动的人也傻了一瞬,他出身高贵无伦,性子自小又强硬孤傲不容侵犯,小小年纪便尊贵得人人避易,便是父母也得看着他脸色说话,更遑论属下他人,几曾裤子被撕,人前袒身,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男子脸色铁青,眉目神情僵凝不动,刹那间令人想到阴暗丛林里千里矗立的铁石雷神雕像,沉凝冷酷里隐藏着暴戾涌动的气息。

    四面的气压都似乎低了些,空气的密度瞬间变浓,挤压着人的呼吸空间,君珂隐隐感觉到对方眼睛里小雷闪电正噼里啪啦乱闪,下一刻就可能阴极遇上阳极,啪地一声炸出满天星,她不敢爬起,手肘撑在地上,警惕地望着纳兰君让,心想您也真是奇葩,裤子被撕了赶紧掩啊,在那一起一伏地练啥肺活量呢。

    半晌,纳兰君让抬手。

    君珂身子一紧。

    “嗤啦。”

    靛青色天罗锦悠悠落地,被毫不留恋踩在脚下,随即反手一抽,一匹马背上的包袱散开,大幅黑色压银边盘龙重锦披风像一朵沉黑的云应手而起,在空中一个盘旋,银色飞腾怒龙一闪,那披风已经沉沉罩上了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