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珂几乎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簪子。
抚摸着簪子滑润的玉质,将簪子举在手中对着日光翻来覆去的看,她想象着这簪子挽过流水似的黑发,和那人灵动光艳的眼眸交相辉映……
唇角不由泛起淡淡笑意。
“这个簪子,我要……”
“这簪子,我家小姐要了。”
声音从高出半截楼梯的包间传来,君珂愕然抬头,便见一个神情高傲的侍女,居高临下站在包间门口,正指着她手里的簪子。
掌柜原本感谢君珂献策,心想要将这簪子便宜些给她,不想那主儿居然也看中了这簪子,顿时苦住了脸。
换成平日,一货两家抢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然而今日,可真叫人作难。
君珂抬头看了那侍女半晌,那姑娘丝毫不让,给君珂看她昂起的下巴。
“我家小姐看中的东西,请你让出来,当然,我家小姐不会亏待你,自有补偿。”
君珂笑了笑,眼神里金光一闪——下巴,又是下巴,从进燕京,她看了多少人下巴,还没看够么?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她把玩着簪子,看也不看那侍女,“店家,多少钱?”
“这……”
“是我们先到的!”楼上那侍女冷声道,“你没进店,我们已经在包厢里选首饰,这是我们小姐定下的饰品,掌柜,你说是也不是?”
掌柜抹汗,支支吾吾,半晌挤出个“是……”
是你妹啊!
要真是这贵族小姐选定的东西,你这掌柜还敢拿出来给我选?
“哦?上面写了你家小姐名字么?挂了你家小姐标签么?”君珂翻来覆去地看簪子,“没有啊,或者你能喊它答应你?喊一声我听听?”
“你这无赖贱民!”那侍女勃然变色,“你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啪!”
一道人影卷过,蓦然一声脆响惊得君珂也一愣,头一抬,红砚已经在那楼梯口,活动着手腕,大声道:“何止我家小姐敢在你面前放肆我也敢在你面前放肆我家小姐还敢在你家小姐面前放肆我也敢在你家小姐面前放肆管你什么货色敢在我家小姐面前大呼小叫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的放肆我不仅放肆了我还打你了怎么着怎么着?”
君珂:“……”
那侍女:“……”
掌柜:“……”
全体顾客:“……”
长句始祖红砚同志,自从跟着尧羽卫混了一段时间,好的没学会,痞气杀气沾了一多半……
“你——”那侍女自负口齿伶俐,不然也不能跟在主人身边专门负责对外交道,此时再想不到在这燕京地界,居然还有人敢二话不说煽自己耳光,气得粉脸煞白,胸脯起伏,手指颤抖指着红砚,“你……你……”
红砚用胸脯撞开了她的手指,一路挺进。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不就煽你一个耳光了你一个奴才不过狗仗人势有什么资格和我小姐呛声你一个奴才我家小姐想理你就理你不想理都懒得看你我打你都嫌脏了手你还敢用你的臭粉烂胳肢窝挡我?”
“砰。”
那侍女脸色泛白仰天就倒,被赶出来的另外两个侍女扶住。
红砚披襟当风凛凛立于楼梯口,完胜。
君珂目瞪口呆,刹那间充满对泼辣丫头的无限崇拜。
红砚却也精明,并不乘胜追击,一转身下了楼梯,大声道:“各位,这丫头辱我主子,我做奴婢的,可不能眼看着不管,她挨我一巴掌是她口出不逊,我自等她找我算账,可与我主子无关。”
众人都颔首——那侍女不管身后主子什么来头,她自己首先是个奴婢身份,对人口出不逊,被教训了也是活该。
君珂倒对红砚刮目相看,这姑娘没想象中那么傻嘛。
“说的是。”蓦然楼梯口一声应答倒让所有人呆了呆,抬头一看,竟然是后出来的那神秘小姐的侍女,同伴被打,她并无怒色,微笑站在楼梯口,还是那种淡淡轻蔑神情,道:“我们小姐说了,刚才侍女无礼,被打也是应得,不会追究你等,不过东西呢,确实是小姐先订的,请姑娘讲点道理,让一让。”
君珂怔了怔,她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这种反应,按说故意和她抢东西,那是跋扈世家女,怎么可能忍下这种气?如果能忍下这种事,那就是讲理之人,又怎么会继续对这簪子纠缠不休?
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么一想,心生警惕,她抬头,运足目力,对楼上看了看。
眼底的轮廓显出屋内三个人的身影,两个是丫鬟,面对着包间门口,还有一个,却是背对着门口。
她长裙委地,悠然品茶,只看见如瀑长发,落于纤纤背脊,而端着茶杯的那只手,修长秀气而白皙。
按说外面闹了起来,任谁也该面对包厢口,这人却是背对,有什么原因吗?
思绪一闪而过,君珂收回目光,对上那侍女的眼神,笑道:“不能。”
那侍女嘴角一撇,似乎料定她不肯,淡淡道:“我家小姐心慈,最不肯仗势欺人,只是这东西是我家小姐要送给未婚夫的礼物,万万不能轻易让了出去。这样吧,一物两家求,不过价高者得,这样你可觉得公平?”
“你们如果不用下巴对人说话,我就算把东西让出来,我也觉得公平。”君珂淡淡道,“当然,现在不能。这东西我也要送给很重要的人。掌柜,你这簪子,原价多少?”
“这个……三百两。”掌柜悄悄提了一倍价格。
“五百。”君珂开价。
“一千。”对方立即跟上。
“一千五。”
“两千。”
君珂抬眼看看上方,笑了。
“两千零一。”
“你……”那侍女咬牙,“三千!”
“三千零一。”
“五千!”
“五千零一。”
“……”众人绝倒——姑娘你够狠!
一个簪子已经叫到五千零一,这个价钱够得上寻常百姓一大家子一辈子花用,店里的人都丢下了手中的挑选事务,聚拢来看这一场豪阔的叫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