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永远都要在最关键时刻来作祟的老不死们!
“啊呀——”霍然一个尧羽卫,抽了疯似地向地下一滚,“有刺客啊!有暗杀啊!屁股好痛啊——”
这人嗓子大得可怕,君珂认得他是清音部的一个属下,因为嗓子大,大家都喊“小钹”,意指声若锣钹,君珂还曾经笑过这么一个大嗓门的人,居然分在清音部做那些刺探潜伏斥候的活计,此刻锣钹全力敲响,当真声震锣钹,满堂里就听见他在打滚惨叫,生生将太监的传召声音压了下去。
“姜太后传……”
“哎呀刺客啊,哎呀救命呀……”小钹在地上翻滚,摸不清状况的人们骇然纷纷躲避,尧羽卫们扑上去,乱七八糟一阵喊:“弟弟你怎么了?哥哥你要不要紧?啊刺客在哪?来人啊抓刺客……”
一片纷乱,君珂眼神一闪,已经明白了尧羽卫的用意,一把兜着寒蕊便换了个方向,背对着太监,低喝:“什么都别管!继续写!”
向正仪也反应过来,唰地换了个方向,也装作太监声音被盖住她什么都没听见,蹲在了君珂的身边。朱家的人也跟了过来。
“……指使婢子杀害朱光……”寒蕊意识并不十分清醒,也不知道太后懿旨就在头顶,一心只念报仇,落笔渐渐清晰。
姜云泽大急,霍然快步上前,怒指君珂,尖声道:“太后懿旨,你竟敢不跪接……”
她话还没说话,小钹已经滚到了她附近,抱住她一个护卫的腿便叫:“有暗器!有暗器!”声音如炸雷,炸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生生将她的话声又压了下去。
趁着姜云泽分神,君珂飞快地抱着寒蕊,在尧羽卫和朱家护卫的遮掩下,一直躲到了堂中最里面的角落。
只这么一耽搁太监却已经到了门口,众人纷纷跪迎接驾。
“姜太后宣四品……”
“呀哟妈呀,痛死我啦,我要死啦,我要死啦——”小钹狂喊乱叫,在人群里滚在滚去,太监的传召再次被淹没。
“……姜云泽与朱光公子有私,但自姜家应下冀北王府提亲之后,姜云泽便与朱光斩断旧情,朱光不舍……”
君珂此时不顾真气浪费,把着寒蕊脉门源源输送,寒蕊支撑着越写越快,姜云泽气得浑身发抖,跪在当地直直瞪着小钹,一边厉声道:“把这敢于扰乱接旨的狂徒打死——君珂!君珂!你怎么不接旨!”眼见自己声音再次被淹没,怒极之下便要站起招呼侍卫,突然人影一闪,跪在她身边的一人身子一窜,“啪”一声,她脸上已经着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姜云泽“啊”地一声惊呼,已经被打懵了,捂着脸头一抬,纳兰述正冷冷看着她,疾言厉色呵斥,“这什么地方?这什么时候?你竟然不好好跪候,还大呼小叫地意图扰乱大家接旨?”
他打姜云泽那一耳光的时候,小钹还是喊得全世界都震动,此刻他骂姜云泽,小钹神奇地便不叫了,换了惨声哼哼,正好让众人将他的怒责都听得清楚。
“你……”姜云泽被他倒打一耙气得发晕,捂着脸好一会才怒极反击,“你凭什么打我?”
“……当夜朱光前来私约姜云泽,姜云泽称此人不除,必有后患,遂命婢子……”角落里寒蕊君珂在抓紧时间录供,她们躬腰缩背,被跪得直直在最后一排的尧羽卫们死死挡住。
“我凭什么打你?”跪在前排的纳兰述还在和姜云泽唇枪舌剑,声声冷笑,“凭我是你即将下聘的未婚夫,凭是你我全燕京都知道的口头定亲的未婚妻!未婚夫教训行止不端的未婚妻,天经地义!”
他这个时候抬出未婚夫的架子,气得姜云泽浑身直颤,珍珠帷幕一阵晃动,纳兰述俯下脸,盯着她,眼神里凶狠一闪而过,“姜郡主,怎么?不甘心?当然,你如果要解除这门亲事,本王自然没有资格再教训你。怎样,需要解除吗?”
“你……”姜云泽双手撑住地面,仰头看着他,张口结舌。
她素来擅使心计,却不算口齿特别伶俐的人,一番话总要在心底想好很多遍,才能滔滔而出,哪里是脑子和嘴巴都一样迅捷的纳兰述对手。
“如果你现在要解除婚约,本王不但无权教训你,甚至还可以让你打还哟。”纳兰述突然亲密一笑,笑容如诱惑小白兔进家门的大灰狼,“嗯,想吗?”
他这里对姜云泽笑得眉目生花,那边角落里已经写到了紧要关头,“……姜云泽眼见正仪公主和君珂在场,心知不好,授意婢子趁公主和君珂争执,捡取君珂长剑……”
被纳兰述气了个发昏十三章的姜云泽,也迅速醒悟过来——她陷入了纳兰述的双重陷阱,要么被纳兰述激将怒而退婚,要么和他纠缠下去为君珂争取时间,无论哪个结果,她都是输家!
头一抬,传旨太监也傻在那里,他按照姜太后的旨意第一时间赶来,但也没想过竟然会遇见这么混乱的接旨场景,也没想过竟然有这么多人在场接旨,以至于他现在,连正牌该接旨的那个君珂在哪都找不到。
被姜云泽含怒带提醒的目光一盯,这太监也反应过来,连忙提气大叫:“姜太后宣……”
“暗器暗器!刺客刺客……公公小心……”声音方出,刚才还“奄奄一息呻吟”的小钹再次发狂,一骨碌滚了过来,死死攥住了太监的袍角,嘴角向外汩汩地“流血”,瞪大眼珠,拼命惨叫,“公公小心……这里面混了刺客……我……我要死了……”
“……指使婢子趁夜入朱府杀朱光灭口……”人群背后寒蕊唰唰下笔。
那边被乱滚的小钹挡住的太监低头一看,吓得尖叫,拼命用脚踢他,命傻在地上的燕京府衙役,“给我拖走这个快死的人!拖走拖走!”
“小钹,你快死了!”尧羽卫们跪着爬过去,“公公,快死的人没神智了!惊扰莫怪!我们这就拖走他!”一边指着廊柱,“您看!刺客啊!”
廊柱上君珂掷飞刀的裂缝仍在,豁口里鲜血未凝,太监脸色煞白退后一步,大叫,“君珂接旨!君珂接旨!”
“……临行前赏婢子喉糖一块,婢子因此中毒,后在公主府被擒。”多方争取来的最后宝贵一刻,寒蕊终于匆匆写完最后一个字,身子向后一倒,一旁早已拿了印泥等着的向正仪,飞快地抓了她的手指一捺。随即自己和朱家的人也先后捺印签名,顺便还拖了个一直在一边的燕京府主事,逼着他也捺了印签了名。
“……君珂接……”小钹被惨叫着拖走,太监的叫声终于得以传入众人耳中。君珂唰地一把抓过寒蕊的供状揣进怀里,原地一个转身,大声道:“君珂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