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

作者:天下归元



    “是。”

    “还有一个,在外书房书记室。”那红衣男子自言自语,往外院书房而去。

    不过他却扑了个空,等他到了外书房书记室,许霖山正好将王府重要文书都已经归类整齐,抱去了“纳兰迁”书房。

    “纳兰迁”却不在,他去处理赵蒙之的尸体了。

    许霖山在书房外等了等,发现没人正要退出,蓦然看见书房门口花台上的积雪,隐隐透出一层鲜红。

    许霖山蹲下来,将那点晶红抹在掌心——这是新鲜的血。

    他抬头看着半掩的书房门,脸色慢慢变了。

    “王爷?王爷?”

    试探地轻唤两声,没有动静,许霖山便大着胆子推开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淡淡血腥气犹未散去,许霖山目光在地上搜索,在桌案之下,发现一串玛瑙珠。

    这是赵蒙之的腰饰,许霖山看见的第一眼,心便沉了下去。

    他忽然趴了下来,耳朵贴在地面,隐约听见风雪中有人掠近的声音。

    来杀许霖山的,自然不会是什么高手,沈梦沉远远一眼,便确定这两人没有武功。

    许霖山脸色一变,霍然站起,到了此刻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兄弟已经被杀,下一个就是自己。

    风声渐近,许霖山扑过去,先栓上了书房门,然后将那包重要文书背在背上,顺手开了桌案抽屉,将里面的印鉴私章全部搜刮。

    他本就是当初成王最信任的幕僚,和铁钧一文一武掌管成王府,对这书房里的布置清楚得很。

    反正要被杀,也就无所谓再多拿些要命东西,必要的时候,也许还可以拿来讨价还价保上一命。

    将所有要紧东西塞进包袱里,许霖山闪到多宝格边,听得门外已经有人靠近,来者推门不开,竟霍然拔剑,一剑就劈开了门闩。

    “这样嚣张!”

    许霖山心头一惊,毫不犹豫按动了多宝格第二层一尊青花瓷瓶下的一个小小突起。

    多宝格无声移开,现出黑色门户,许霖山身形一闪便不见。

    红门教的杀手冲了进来,看见的是空空如也的书房,那人疑惑地站在室内,呐呐道:“人呢?哪去了?”

    半个时辰后。

    天阳城一座普通民房的后院水缸,突然移动开来,许霖山背着一个大包袱,从里面爬了出来。

    “好险……”他抹了把冷汗,恢复了地道口,“差点就死在王府,幸亏当初王爷告诉了我这个密道……还是赶紧走吧,冀北不能再留了。”

    他刚刚转身,脖颈突然一凉,什么尖锐的东西,森冷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一个人声音清脆,冷冷地问:“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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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发生在成王府的一个小插曲,此时看来不过是两个小人物的命运,尚未有人料及其影响深远。

    成王府别院里,沈梦沉淡笑如常,不过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不过那一两人,只是便是那一两人,还总要逃出他的天地去。

    那怎么可以?

    “你。”沈梦沉衣袖一拂,一个软瘫在地的侍女便被他牵了过来,“那边桌上有笔墨纸砚,你拿去,请雪地里的女大侠写封信。”

    那侍女浑身一抖,但此时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连看也不敢多看沈梦沉一眼,战战兢兢将笔墨纸砚捧了过去,手抖得墨汁都泼洒了大半。

    “姑娘……”她蹲在君珂身边,颤抖地低唤。

    君珂抬眼看看沈梦沉,冷笑,“你又要搞什么花招?”

    “我在想。”沈梦沉手扶雕栏,仰首向天,悠悠道,“是让你写婚书呢,还是绝笔?你认为,哪个会让纳兰述更有兴趣?”

    “我想他最有兴趣的,是你沈梦沉的死亡文书。”

    沈梦沉理也不理她,自顾自在那思考,半晌微笑,“有了。”

    “这么写。”他笑吟吟伏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看躺成八字的君珂,“君珂沈梦沉,今予结缡之喜。愿琴瑟合御,百年静好。”

    君珂嗤笑一声。

    “然后再加一行。”沈梦沉若无其事,“生不能与君同衿,死当魂梦相托。长天裂,锦水汤,青锋现,与君诀。”

    “下一排要写得凄艳点,歪歪扭扭点。”他微笑,抚掌,“君姑娘婚书与绝笔相合;纳兰述热血共小命齐送。妙哉,妙哉。”

    君珂心中发冷。

    沈梦沉的毒,从来就没有尽头。

    单单一个亲笔婚书,纳兰述也许会受打击,但他不会认为这是她君珂的意思,但如果歪歪扭扭加上绝笔,纳兰述一定会想到,君珂被逼亲,然后要在婚礼上自尽。

    只要纳兰述接到这婚书绝笔,必定自投罗网。

    四面静寂,风声凛冽,沈梦沉微笑望着君珂,眼神却冰冷。

    君珂突然也笑了笑。

    “沈梦沉。”她淡淡道,“主意很好,但也得有人去做。你今天有本事就砍下我的手,拿了去写这狗屁婚书绝笔,要我亲手写一个字?”

    她哈哈一笑,一字字道,“你、做、梦!”

    “哦?是吗?”

    沈梦沉含笑望着那个一直发抖捧着笔墨的侍女,“你瞧,你侍候的差事,可不成哦。”

    哗啦一声笔墨坠地,那侍女软瘫在地涕泪横流,“姑娘你……”

    “沈梦沉你别——”君珂厉喝。

    “嘶。”

    “啊——”

    **辣鲜血泼溅上脸庞,君珂唰地闭上了眼睛。

    脸上一片湿热,浓郁的血腥气透入鼻端,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下来,压在她的身上,血腥气更重更浓,远处沈梦沉轻轻道:“哎呀,又死了一个。”

    君珂的牙齿,陷进了下唇里。

    “你。”沈梦沉看看天色,已经一天了,这样的雪地里,正常人呆久了也会受伤害,他眼中阴鸷之色一闪,回头看另一个侍女,“去伺候。”

    那侍女眼泪唰地流下来,身子向后便倒,沈梦沉衣袖一拂,她便再也倒不下去。